方谕抓住他的手指,抬手就给往反方向一折。
老头的手脆得不行,这一下差点被拧个骨折。方老头又面色扭曲,惨叫起来,触电了似的,把手往回一抽。
方谕脸色发冷。
“想办法?”他说,“我给她想办法,谁给陈舷想办法!?”
“你有办法把她抓进去,怎么没办法把她弄出来!”方老头怒不可遏,“你还要为了那个精神病,把家里祸害成什么样!?”
方谕冷笑一声:“她知道陈舷是胃癌的时候一声不吭,还要往他身上踩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得给陈舷想想办法?”
“陈舷被他俩送进那个地方的时候,”方谕说,“陈舷把刀都放到脖子上了,她怎么没想过得给陈舷想想办法!?”
“我现在还帮她想办法?你以为我是你们这样的白眼狼吗!?”
“要是没有这些破事,陈舷现在是什么样?”方谕说,“他现在该是个运动员,不是运动员也该是个教游泳的!他本来可以像我现在一样风风光光的,说不定在我之上,能走一条所有人都围着他欢呼的路!他本来可以和我一样很好的!”
“可现在呢?现在他什么样?他被你们摧残的,年纪轻轻就进ICU——你去看看,你敢不敢去看看?”方谕指着医院的方向,小臂一阵阵发抖,“你不是见过他吗?”
“他小时候多能跑能跳的一个人,你去看看他现在!坐都坐不起来了!他连看我都不敢看,他一直在发抖!全是你们害的!”
“你还有脸叫我去给方真圆想办法?你明不明白,她是杀人犯!她就是个杀人犯!”
方老头嘴唇嗫嚅半晌:“不是没死吗,再说她是你妈!”
“我不认她了!”
方老头脸色一青,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方谕抓住他手臂,反手把这一巴掌还给了他。
方老头嗷一嗓子,跌倒在地。
他大叫起来:“你打我!?”
“我都想杀了你们全家!!”方谕赤红着眼朝他喊,“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吗!有吗!?”
方老头浑身一震。大约是看出方谕是真心有杀心,他一哆嗦,居然没再敢说话。
方谕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
“我告诉你,方宁学,”他说,“我恨死你们了,我就是不认你们了。再让我在医院看到你们,或者又来刺激陈舷……我不保证,我能干出什么来。”
“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
“我已经找人算过了,方真圆至少多赚了客户三百多万。这是合同诈骗罪,再算上那个林剑宇的破事,她最少也要十年,等判决下来,除了罚金,肯定还要退钱,你先想想到时候这笔钱怎么解决吧。”
“我不会帮你们的,”方谕说,“你们欠陈舷的。”
说完这些,他转身就走。
方老头在他身后身形晃悠两下,扑通一下坐在了那儿。
他这次却没哭没闹,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绝望地流泪。
方谕径直往外走。
好像有块石头压在心上,他心口沉重。刚出警局门口,忽然,眼前一晃。
他一转头,看见了陈桑嘉。
她靠在一排共享单车边上,侧着身,怀里挎着个大包。她脸色是病态的一片青白,上身穿着廉价的厚重羽绒服,腿上是双把消瘦腿型绷得很紧的牛仔裤,已经洗得发白了。
她微微扭头,望向方谕,眼神十分复杂。
方谕顿在原地,沉默很久。
陈桑嘉站着的那块地方,后头是面墙,墙的后面就是方老头刚刚拉着方谕说话的地方。这世界上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方谕心里哑然一片,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又到底有没有听到。
方谕低下头,退后半步,弯下膝盖,朝她沉沉跪了下去。
他将脑袋都磕在地上,原本高大的人,成了几乎要低进尘埃里的矮小一团。
他对着她,深深地、用力地,磕了三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