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陈舷喜欢他,喜欢得能为这人做到这个地步。她知道喜欢谁是陈舷的自由,可她一想到陈舷是为了眼前这人才变成这样,变得整晚整晚睡不好,又神志不清的样子,她就没法不去恨。
喜欢的如果不是方谕,是个其他人,也不会这样。
“阿姨?”
方谕小心翼翼地叫她。她回过神,又看见他小心翼翼的一张脸。
陈桑嘉皱着眉说:“粥粥醒了,他要见你。”
方谕一怔。
*
住院部。
陈舷躺在床上,动了动枯瘦的手指。
醒来已经小半天了,不知道陈白元给他输的是什么药,但陈舷恢复了些力气。五根指头已经可以动了,他又动了动胳膊。
胳膊也能动了。
陈舷端起两只手,把没输液的那只手伸开五指,搞抬起来,对向窗户外面。外面在飘雪,陈舷躺在床上,对着窗外虚抓了一把。
什么都没抓到。
他重重把手砸回在软乎乎的床被上,叹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气息,望着风雪发了会儿呆。
半晌,他低下头,看见床边有一排开关。陈舷伸手碰了碰,研究了会儿,摁了个按钮,他上半身的床忽然抬起来四十五度。
是智能床。
还挺高级。
陈舷没什么波澜。这些年为了治病,他吃了太多精神性药物,情绪上鲜少会有什么波澜了。
除非被刺激到。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打开了。陈舷抬头一看,陈桑嘉回来了。
方谕从她身后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件黑色外套,身上还是穿着那件高领的黑色毛衣。像个被家长领进陌生家里的小孩,方谕一进门就往后退了两步,缩着脖子,无措又紧张地站在门口,望着他。
方谕还是头一次这么看他。
陈舷望着他。
这是他十九岁时费了半条命保下来的人。他看着方谕想,这是终于知道十八岁那年有多鲜血淋漓的方谕。
陈桑嘉说:“方谕我带来了,粥粥。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陈舷回过神来。
他说:“你出去吧,妈,我跟他单独说几句。”
陈桑嘉眉头一皱:“不……”
“就两句话。”陈舷苍白地笑了笑,“没事的,妈,就只说两句话。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再说,有什么事,我会喊你。”
陈舷十分坚持,陈桑嘉拒绝的话哽在了喉咙里。她看看陈舷又看看方谕,没什么办法,只叹了口气。
“有事就喊妈。”
她说,转身离开。临走前她还不忘狠狠瞪方谕一眼。
门吱呀关上。
病房里安静下来。
方谕站在那儿,一步都没动,眼神闪烁地看着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过来呀,”陈舷轻轻叫他,“你站那儿,听不到我说话的。”
方谕踌躇片刻,抬脚走了过来。
他脚步缓慢,一步一步都好像拖着什么重物,好半天才走到陈舷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