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夏安迟迟没有回宿舍,我正要打电话给她,就突然接到了颜良的电话。他跟我说夏安胃出血了,现在积水潭医院,让我和唐文心赶紧过去。
我一惊,忙问:“怎么会胃出血呢?严重吗?她现在怎么样?”
他冲我吼了句“废话,喝酒喝的啊,你跟她一个宿舍都没发现她最近一直在喝酒吗”就挂断了电话。
我愣了几秒,赶忙联系唐文心一起去了医院。
我们来到医院时已经十点多了,夏安依然在昏睡着,头顶挂着一大瓶打了一半的药水,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我和唐文心忧心地询问了医生几句,得知情况不算太严重才略宽心了一些。眼见颜良在病房外一脸铁青地看着我们,便过去跟他道了声谢。
孰料我们话音未落,他便又冲我们吼了起来。他说,你们为什么让她喝成这个样子,我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当朋友的。
我没有辩解什么,因我觉得他是因为心疼夏安才会对我们如此愤怒,而且,我也确实需要对此负一些责任。
可是,只过了一会儿,我就发觉,比起心疼,他似乎更加的愤怒,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在愤怒而已。他愤怒夏安给他惹了这些该死的麻烦,让他不得不在晚上十点送她来医院,让他在自己的女朋友面前解释不清。他说,你们好好看着她,让她以后别再做这些蠢事了。他说完这些就走了,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女人要哄”。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心里想:如果夏安下次再去找这个男人,我一定狠狠地抽她两个耳光。
次日,夏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那时我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着一本厚厚的论文,见她醒了,便把论文放到一边说:“要是还能走的话就跟我下楼去办出院手续吧。你最好祈祷我们不要错过下午的答辩,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你能不能不要恐吓病人?”唐文心嗔怪地推了我一把。
“不好意思,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夏安的唇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
“我们倒无所谓,某些人可是真的觉得麻烦了。”我说。
“安安,以后不要再因为那个男人做傻事了。”唐文心坐在床边握着夏安的手说,“真不值得。”
夏安没有说什么,只把另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静静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我不会再去找他了。”
“你哪次跟那个混蛋分手之后不是这么说的啊?下次他假惺惺地跟你忏悔几句,你又犯贱一样地跑过去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才觉得有些过分了。不过她倒是没有介意,只微微地笑了一下说:“这次是真的。”
我和唐文心犹疑地看着她。
“我觉得,我已经不爱他了。”她淡淡地说。
我依旧将信将疑,刚要问些什么,她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走吧,让我们为这两年画上最后一个句点。”
☆、第二十一章 毕业季
2009年6月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
毕业典礼那天,冒着被单位开除的危险请了假,搬家、合影、办理各种莫名其妙的手续,一切都是那么仓促、狼狈和混乱。以至于我没有感到半点的感伤,或者留恋。
不过也许故事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因这两年来,当我说起母校的时候,我指的从来都不是广院,它于我而言只是光环,却少了一些可以亲近的归属感。我从没有参加过“广院之春”,没有看过“广院杯”,我不习惯那种自由到有些自我的氛围,也不喜欢在别人讲话和表演的时候用嘘声打断他们。我缺席了大多数的班级活动,我把那两年中一半的时间都用来兼职和还贷款了。除了需要增加自己光环的时候,我从没有提起过这所学校的名字。我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属于这里的。
然而,在很多年后的某个时刻,比如当我在这辆时速180迈的列车上凝神看着这张同那29个人一起大笑着将硕士帽扔向空中的合影的时刻,一种突如其来的思念却如同潮水一般在这个静寂的深夜里铺天盖地向我奔涌而来了。
其实广院的典礼都是大同小异的,台下的观众永远是主角,台上的人得到的只会是嘘声。我看着演讲台上那位已经满头大汗却依然在嘘声里字正腔圆地念着发言稿的播音系男生,突然有点崇拜他。
那天帮我行拨穗礼的是某位副校长,他握了一下我的手,微笑着说,祝贺你,希望你能有一个美好的前程。而我直到这一刻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典礼之后,我们便去一教前面拍了这张合影。走在那条林荫道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些寒风料峭的早晨,我们睡眼惺忪地从宿舍匆匆地赶来这里听师太的研究方法课。我们的开学典礼也是在这栋楼里举行的,系里特地请来了段暄师兄,我已经忘了他那天发表了怎样的演讲,好像有点逻辑混乱主题不明。我倒是清楚地记得那天他没有穿短裤衩'1',因为广院的小礼堂比央视的演播厅要凉快很多。
我还想起了我在这栋楼里向宋陵表白的那个下午,我写在论文扉页上的那些字,还有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我同样想起了杨康。他第一次来我的宿舍时,我曾带他经过这里。我告诉他,夏天的时候,那片核桃林是校园里最美的风景,我曾在那片树林里的一张椅子上打过盹,醒来后阳光明媚,可是手上却多了一坨鸟粪。我还告诉他,老毕自称曾在那块石像边上做过梦。他盯着那尊石像看了一会儿,一脸严肃地问我那是一只母鸡吗。我抬脚便踢了上去。那天他还跟我讲了很多冷笑话,比如:
“我猜你们学校的创始人一定很喜欢奔驰。”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