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乱葬岗飘着层薄雾,腐土味混着尸臭直往鼻子里钻。沈砚之踩着枯骨往前走,靴底碾碎头骨的脆响在死寂里格外刺耳。四周的坟包东倒西歪,半截木桩上挂着褪色的招魂幡,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像极了刑部大牢里老囚犯飘动的衣角。
他摸了摸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后颈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
玉佩背面的划痕不知何时又深了些,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迹。正寻思着,脚下突然踩到团滑腻的东西。低头一看,月光下成片的墨绿色苔藓正顺着脚踝往上爬,叶片边缘开着细小的莲花,正是幽冥阁特有的
“噬魂苔”。
“沈大人好胆色。”
清冷女声从头顶传来。沈砚之猛地抽刀,刀刃划破雾气的瞬间,三道黑影从老槐树杈上跃下。为首女子蒙着猩红莲花面纱,腰间玄冰令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和他记忆里父亲书房暗格里的那块纹路一模一样。
“玄冰令根本不是什么号令暗卫的信物。”
女子指尖划过刀刃,血珠顺着刀锋滴落,在噬魂苔上滋滋作响,“它是二十年前暗卫营背叛皇室的罪证!你那位当丞相的父亲,就是拿着这玩意儿,把三百暗卫骗进了鬼门关。”
沈砚之喉结动了动,想起老囚犯临终前说的
“沈相下令自毁”。还没等他开口,四周突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二十几个蒙着黑巾的杀手从坟包后窜出,刀刃上泛着诡异的绿光
——
全淬了幽冥阁的莲花毒。
打斗声撕破晨雾。沈砚之的佩刀在月光下舞出银芒,砍断两个杀手的手腕,墨绿色血溅在坟头上,竟开出几朵妖异的花。可对方越打越多,噬魂苔已经缠到膝盖,黏腻的触感让他想起破庙死者七窍流出的毒汁。
“退到高处!”
沈砚之边战边往后撤,后背撞上块墓碑。转头一看,脚下竟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雾气在崖底翻涌,像极了我书房里那幅被血染红的《山河图》。莲花面纱女子步步逼近,玄冰令残片在她掌心发出蜂鸣,和沈砚之怀中的半块产生共鸣,震得他耳膜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从左侧传来。我带着阿九和十几个暗卫杀进重围,箭矢穿透杀手咽喉,墨绿色血喷在招魂幡上。“沈兄,接着!”
阿九甩出绳索,沈砚之刚抓住的瞬间,突然瞥见我身后闪过道熟悉的身影
——
学堂里举着火把的蒙学孩童,此刻正握着淬毒匕首,悄悄摸向我后心。
“小心!”
沈砚之的吼声被爆炸声淹没。莲花面纱女子掷出毒烟弹,浓雾瞬间吞没全场。他听见我的闷哼,还有暗卫们的惨叫声。等雾气散去,眼前景象让他瞳孔骤缩:阿九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支莲花镖,而我被五六个黑衣人按在坟包上,脖颈处架着的弯刀,正是幽冥阁
“断玉刀法”
的形制。
“苏大人,好久不见。”
莲花面纱女子摘下黑巾,露出张与林婉清有七分相似的脸,“令尊当年拿走玄冰令残片时,可没想到儿子会来替他还这笔债吧?”
她抬手示意,杀手们将沈砚之团团围住,噬魂苔已经爬上他的腰腹,麻痹感顺着经脉往上窜。
沈砚之攥着玉佩的手青筋暴起,突然想起林婉清送来的莲花瓣标本。那些花瓣切口的
“断玉刀法”
痕迹,还有学堂孩童掌心的墨绿色莲花,此刻全在脑海里连成一线。崖底的雾气突然翻涌得更急,他听见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
——
本该是卯时的梆子响,却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