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耳中隐隐听见邻座低声细语,只听一人道:“瞧这小子鞋帮子被霜水浸透,一定是连夜追踪而来的,看来路上必然出事。”
忽听一人冷笑接道:“咱们雄飞镖局在江湖行走又不是一天半天,树的影儿,人的万儿他总不至于没听说过,除非他眼睛瞎了,胆敢伸手在虎口里拔牙。”
“话不是这样说的。”另一人低咳了声道:“如今江湖道上显得不太平静,甚多久未现身的凶邪枭雄纷纷露面江湖,凭雄飞镖局人家还没放在眼内。”
说着微微一顿,目光瞥了沈谦一眼,又道:“行事谨慎持重本是好事,但也不能疑心太重,叶老大很快的就会回来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沈谦最初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细心一想,体悟三镖师目光有异,分明是疑心自己,不禁暗中失笑。
这雄飞镖局似在何处听说过,不知在四达镖局舅父方士达处,抑或是在宣威镖局罗耀华处偶听镖师们闲聊谈起过。
总之,雄飞镖局在江湖上颇具响当当的名号。
这时,店小二已送上一壶酒、一尾清蒸黄河鲤鱼,另外是一大碗高汤烩饼三斤、生牛肉数盘及香菜辣椒葱蒜瓣一盘。
店小二哈腰诌笑道:“小店这酒是真正凤阳陈酒,不但香冽上口,而且多饮醺然不醉,客官一尝便知,尤其这牛肉烩饼是小店特制手艺,走遍陕西也难找到比这味道可口的。”
俗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五种人眼皮子最亮,见多识广,一眼能分辨你是哪等人物,如何奉承打发腹中已打好了的数,就凭沈谦那身穿着打扮,已够得上扎实份量的。
沈谦笑谢了一声,信手赏了店小二一块散碎银子。
那店小二眉开眼笑,连声称谢离去。
他慢慢啜食着,目光不时打量门外,只见镖车骡马已准备停当,插在车槛上本卷着的镖旗,也已舒展开来。
那镖旗是白绫裁制成的三角形,中以黑绣织上一只黑熊,两肋添翼,十分精致,随风飞舞,迎着朝阳之下,那只飞熊直似活的一般,栩栩如生。
镖伙趟子手们只在镖车周围慢步徜徉,看样子即将登程上道,可是三位镖师尚赖在座上不动,低着头啜饮闷酒。
沈谦心说:“方才听得一人说起须等叶老大回来,这姓叶的定是护送这趟镖的主持人……”
蓦然——
街心忽起了一阵急如骤雨蹄专声传来,邻席一镖师似精神一振,道:“叶老大回来了。”
另一镖师眉头一蹙,道:“听那蹄声,似乎不是叶老大一人一骑。”
急骤蹄声响动如雷,声音越来越大,只见尘土高扬中两人两骑如飞奔来。
驰在店首,两人高喝了声,辔头急勒,两骑快马猛然前蹄高举刹住,但见骑上两人飞跃离鞍,飘落地面,便向店中走来。
三镖师早离座立起,目睹两人走来,拱手同声笑道:“叶大哥回来了,路上辛苦了。”
沈谦抬眼注视,只见为首那人长得魁伟异常,面若银盆,虎眼炯炯生威,颔下长着稀疏短须,只四旬出头年岁。
但一瞥见第二人时,不禁一怔。
这人是一面相清奇,儒雅温文的老者,肩上斜搭一柄阔背雁翎金刀,五色长穗垂落肩际。
沈谦暗诧道:“他怎么竟出现在此处?”
但见面如银盆的中年人哈哈大笑道:“不料叶某这趟出来,竟遇上多年不见的旧友,三位贤弟,我与你们引见这位西川大侠戴龙豪。”
一阵久仰幸会;寒喧已毕。
戴龙豪微笑道:“老朽一向蛰居西川,久未在江湖走动,未免与武林中一些朋友疏远了些,匆匆十年,贤弟日月双钩叶朝云的万儿已是威震中原道上,可喜可贺。”
沈谦这才知道面如银盆的中年人名唤日月双钩叶朝云,只是未曾见他身上双钩的兵刃。
叶朝云眼中露出骄傲的光辉,口中却谦虚道:“小弟这点成就,不足挂齿,戴兄请坐。”
随即高唤店伙,送上酒菜来。
沈谦腹中已吃饱,本可起身离去,但为了戴龙豪出现得太过突然,不禁起了好奇之心,是以端坐不动,想从戴龙豪口中获得一点消息,尤其是江南地面黑煞星之事。
戴龙豪瞥了店外一眼,道:“愚兄不想耽误你的行程,策马并谈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