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夷方要说什么,梁王已经背身离开,口中跟道:“将此女带进来。”
裘夷没有办法,将她带了进去,郡门复又闭上,歌舞本是障眼法,此时已停,黑漆漆的夜里,没有一丝声音。
梁王并不直接见她,隐在帷幕后,她被兵器围住,而后凭空搬起一道全障式屏风,立在中央,梁王府上的女婢进去为她搜身。
木漪被搜身时想到陈家血脉这一派,似乎还真没有出现过什么淫祟之君。
元稹软弱,元靖狡诈,梁王无情,他们对权利的欲望递增,但大众广庭之下羞辱或轻蔑女人,却不会让他们感到快慰。
因此,他愿意赐她一扇屏风下的衣冠体面。
木漪从善如流,女婢很快在她袖中和领口内搜出来一卷舆图,一堆皱巴巴的草纸,请问:这些是否要献给王公?
在场的幕僚都围过来:“让我们先看一看!”
女婢将东西放在托盘上,第一人拿起翻开,凑近鼻间嗅嗅,没什么异常,另一人也验……女婢行走,待一群人都看过,最后停在裘夷身旁。
裘夷先不动它,“你出来说话。”
众人望向屏内倩影,虽已知前情,但现在是什么关头?突然冒出这么个人作出反常举动,他们不得不警惕之。
“你是谁?”裘夷问她。
木漪身上衣衫化了雪,粘在身上,料峭的锁骨在领口处露出一星半点,惹人注目。
但众人都知,她若真如裘吉所说,放火引开了那些人,又偷马带裘吉出逃,这样的风度和胆量不可能是什么军中以色侍人的姬妾。
因此一时紧张地屏息静气,等待下文。
木漪手里已经掐了一把冷汗,但面上必须要稳住,她余光瞥向一角又迅速收回:
“……我是陈军南下随行的御药商,你们烧掉的粮药里,就有我此行的大半身家。”
“那你就更没有理由帮我们了。”裘夷腮边凹陷下去,眼里露了眼白,“你不应该,恨梁军吗?”
“趋利者生,守旧者死,我不衣食,君臣道息,既然烧了药回去难逃朝廷责罚,不如将错就错另搏一条生路。
梁军的指挥大有智慧,可见梁王身边智者众多,而我,有万贯家财……”
说到此处,她还特意看了裘真一眼,嘴角硬是憋出来一丝笑容。
“裘郡守可亲自查验一二。这些舆图、还有粮草仓地的注字图纸,都是我趁乱从主营内偷来的,若查出有半点不实,将我一剑立斩了即可。”
裘夷开始直视她的眼睛,她为表决心亦不避让,这中间呼吸都被逼停了,掌心掐痛,额上渐渐暴起青筋。
差些要坚持不住了,裘夷才低头看去托盘,她溺水上岸般,胸脯里大大地沉了口气下去。
裘夷抬手,谨慎查验一遍。
他翻开上面的内容,军力部署、粮仓,还有那些攻打的路线图确都无不巨细,清楚。
最终将那些图纸轻轻放下。
在场之人开始低声议论,眼睛时不时瞟向木漪。
这些纸张,堪称是战场上最柔软的利器,上首的梁王终是忍不住了,抬声:“也拿来给本王过目。”
木漪这时退后两步,围住她的兵士亦然迫迫跟了上去,将她逼在角落。
她抱住自己,侧过脸去:“我又冷又晕,只是想要找个墙靠一下。”
这时她已经靠近门口了。裘夷盯着她,似乎她再动一步,便会要这些人将她压住。
帷幕清扬,梁王最喜的石散香就燃在金炉里,他在烛光下将舆图打开,一瞬间陈军领地已囊括在他手下。
梁王用手划过那些红批标注之地,上面有些火烧的灰尘,倒也正常,他将灰尘一手拂去。
一些灰尘到了他身上,一些灰尘入了他身边的松香炉,轰然一声,火焰突然变大,从炉子里舌窜,惊吓了梁王。
而后他感觉手掌心有些撩烧,烫手一般,便翻转来看。
瞪大了眼。
原本完好的掌心皮肉正被什么腐蚀,灼烧着,身上的衣装,也开始一点点冒出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