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时,张婶揣着云棠音塞的槐花糕往家走,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轻响。
“明儿我把缝衣机搬来,”她走到院门口忽然回头,灯笼的光映得她鬓角的白发发亮,“小棉袄得用机子缝才结实,孩子开春爬树打滚都磨不坏。”
傅煜城正往灶膛添煤,闻言直起身应:“麻烦您了张婶,明早我去您家搬。”
李嫂抱着已经睡熟的孩子告辞,孩子怀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小米糕,嘴角沾着桂花碎。
“音音你也早点歇着,”她掀开棉帘时,寒气裹着雪沫子飘进来,“怀着身子别熬太晚,缝棉袄的活儿有我们呢。”
云棠音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炉:“拿着暖脚,雪夜路滑。”
小兰收拾好剪碎的布块,辫子上的红头绳沾着点布屑,像落了朵小红花。
“傅大哥,嫂子,我明天一早就来!”她蹦蹦跳跳地往外跑,军绿色的院门被她撞得“吱呀”响,“我带点我娘蒸的枣馍,给母兔补补!”
傅煜城望着她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笑:“这丫头,比小兔崽还精神。”
院里终于静下来,只有松木笼里传来细碎的响动。
云棠音坐在炕边,看着傅煜城用细布擦笼栏上的灰尘,他的动作格外轻,生怕惊扰了笼里的小生命。
“你说雪球它们啥时候能睁眼?”她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未绣完的虎头鞋,虎眼的黑线已经绣出了凌厉的轮廓。
傅煜城放下布巾,往她身边坐时,军靴上的雪化在青砖上,洇出小小的水痕。
“张婶说七八天就能睁眼,”他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掌心带着灶膛的余温。
灶台上的青瓷瓶里,腊梅的香气愈发浓了,嫩黄的花瓣上凝着的薄霜还没化,在油灯下像撒了层碎钻。
傅煜城忽然想起什么,从柜顶翻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些晒干的槐花:“明儿给你蒸槐花饭,加两勺红糖,你前儿说想吃。”
云棠音捏起片干槐花笑:“你倒比我还记挂我的嘴馋。”
后半夜,云棠音醒来看见傅煜城不在身边,披衣下床时,见他正蹲在兔笼前,手里拿着块浸了温水的棉布,轻轻擦拭着笼底的污渍。
油灯的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军绿色棉袄的肩头落着点棉絮,像沾了片雪花。
“怎么不睡?”她走过去往他身上披了件旧棉袄,“仔细冻着。”
傅煜城回头时,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听见花球在哼唧,怕它冻着,给笼里添点棉絮。”
他往笼里指,花球正挤在灰母兔怀里,小爪子扒着母兔的绒毛,像抓着块暖手宝。
“你看它,”傅煜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笑意,“比雪球和煤球娇贵,总爱往母兔怀里钻。”
云棠音蹲在他身边,看着三只小兔崽随着母兔的呼吸轻轻起伏,忽然觉得心里软得像团棉花。
“等开春,”她轻声说,“把笼门打开,让它们在院里跑,晒晒太阳也好。”
傅煜城握住她的手,指尖的薄茧蹭得她发痒:“再在老槐树下搭个小窝,让它们能躲雨,还能闻槐花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