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韭菜沟不像蘑菇崴子屯儿那么封闭,整个小村坐落在一个近乎六边形的山环儿里,有二十几户。村里的人家自然分散在几块被流水分隔开来的山间平地上。山间流水顺着山沟向北流去,不知怎么绕出去,最终流进蘑菇崴子屯儿的母猪河。
据葛长缨说,这里原来叫韭菜坨子。大跃进那时广大群众平开了韭菜坨子,造出田地。可是这些田地庄稼长不好,野韭菜却肥大鲜嫩!这个自然屯因此而得名。
野韭菜沟当然有耕地,但是很零散很狭小,很少有一片地超过一两公顷的。很显然这地方种地缺少米永刚、华凌霄这样的狠人。问起公粮任务更令华子惊诧。和蘑菇崴子屯儿比,当时的五队每年只有两千斤公粮,落实到一家一户,几乎为零。这两年由于通往前进大队的山路被山洪冲断,他们根本不交公粮!
这里同样是一块宝地。
屯里人听说新村长来了,出来十几个跟着葛长缨领来的书记村长,查看地块山势……
华子看着整个山环感慨道:“就算用推土机,也得三年五年才能改成平地。再改成良田最少得八年。”
葛长缨:“还推土机,现在连大马车都出不去。现在能出山的只能走蘑菇崴子屯儿才能绕道前进再去青松岭。所以,野韭菜沟人都指望你当村长然后搬过去呢。”
华子:“这么好的地方,跟水墨山水一样。要是我我就不搬。”
一个年轻人说道:“不搬过去,我们怎么进生产队分钱呐?”
华子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就变了:“谁告诉你进生产队就分钱的?”
那个年轻人:“不进生产队,我跟你这村长扯啥犊子啊?”
葛长缨:“冯二柱子,你怎么说话呢?”
那个叫冯二柱子嚷道:“葛大屁股,你没啥事儿就往村里大队嘚瑟。咋的?又看上华凌霄啦?你看上他行,别把屯里人卖了啊。”
华子:“她就是卖给我,我也买不起。生产队负责给大家卖粮食卖山货,但是得拿土地入股。人还得老实勤快肯干,蘑菇崴子屯儿的二流子懒蛋子屯大爷,我们一个不要,野韭菜沟也一样。”
冯二柱子叫道:“还得我们自己出人出力,谁扯那犊子啊。”
华子看了看葛长缨,走近冯二柱子:“依你的意思是别人赚钱养着你呗。”
冯二柱子:“你不给我们一点好处,我们凭啥认你当村长?”
“呵呵,这话说的对。老子本来就不想当这个破村长。那你就别跟着,也别认我这个村长。咱俩两不犯。其他人,愿意卖粮卖山货的可以跟葛主任报名。”
冯二柱子:“我他妈,跟你们混……”
华子一摆手:“算了。认不认全凭自愿。”
“你他妈在这叫唤啥玩意儿?!”人群后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小个子妇女,跑到冯二柱子跟前,啪,就给了他一个嘴巴。
华子看的莫名其妙。
那个冯二柱子捂着脸蛋子,一声没出。
那女人骂道:“谁他妈让你出来装犊子?家里猪喂了吗?”
冯二柱子转身往回走,那女人跟着一顿拳打脚踢。她这一闹,又有几个男人跟着往回走了。
华子:“葛姐,这是怎么回事?”
葛长缨:“完犊子货。都是妻管严,怕老婆的玩意儿。”
华子:“呵呵,那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啊。当着大伙儿的面又打又骂。”
葛长缨:“种地的男人,挣不过跑山的女人。挨打受骂也活该!冯二柱子这样的玩意,看不出个眉眼高低还耍屯大爷,那不是找揍么?”
华子:“那些跟着走的男人都怕老婆?”
葛长缨:“野韭菜沟就这屯风,家家男人怕老婆。”
华子:“行啦。楚书记,野韭菜沟也看了,咱们得往回走啊。”
葛长缨:“别,别走啊。你们家的饭我可没少吃,今天正好楚书记也来了。一定吃顿饭再走。”
葛长缨虽然倾尽所有,也不过是韭菜炒鸡蛋、腊肉炖豆角、黄瓜丝拌大酱……
饭菜摆上回来,葛长缨拿出一瓶白酒:“两位领导,喝点酒吧。”
葛长缨倒酒,华子闻了闻:“葛姐,你这酒从哪买的?”
“呵呵,哪买的?从你家里顺的。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买酒干什么。”葛长缨倒完酒坐到桌边“我家的菜可比不了你家有鱼有肉的。园子里的应季菜,一点心意。”
华子:“难怪你那么辛苦奔赚钱。粮食弄不出去,就得辛苦跑山。”
楚天舒:“出村的道路冲坏了得想办法修啊。”
葛长缨:“从打王秉春当书记就不管野韭菜沟。大队不管,这屯儿十有八九都是女人当家,能修的起么?那个塌方的地方本来就三四米,现在快冲成大沟了。人们也乐不得不交公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