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宁墨轩出得门来,复又把门掩上,对楚老爷一作揖,道:
“毒性暂时压下去了,今后要多加修养,切勿劳神和过度运动。”
楚老爷欣喜万分,竟忘了追问羊皮纸的因由,在他看来,楚易风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待楚老爷准备问楚夕怎么还没出来,墨轩又道:
“楚夕想和兄长多待一会儿。她让您先去休息。明日在来探望也可。”
墨轩的语气虽然温和,却有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力量,楚老爷被他的眼神一扫,便乖乖地回房去了。墨轩看着微亮着光的房间,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良久,他勾起唇角,转身离去。
楚夕在楚易风的房间里呆了很久。吃过药,楚易风的情况好了很多,只是仍昏迷着。墨轩说要过几天才能清醒。
楚夕想了很多,她想起,自己回到楚府的那天晚上,那个推着轮椅一身白衣的楚易风,因为她一句白痴的口误,笑了很久。然后抱着她,让她不要再离开。他说,“找不到你,哥害怕。”
后来,方婉儿打了她一巴掌,楚易风摸着她的头,告诉她,不要跟她客气。那时候他的表情,让楚夕差点红了眼眶。
他本该有个很好的家庭,有远大抱负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一家其乐融融。他本该身体健康,肆意成长,尽情享受生命的诸般美好。但是命运让他背负一家灭门的秘密,又让他得到一个破败的身体,在阴暗的角落里生长。可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他长成今天这样简单纯粹的模样。他有时候心思细腻,有时候又神经大条。喜欢故作高深,却掩不住大男孩的率性。每每专心向他讨教,却总是得到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这些,都是活生生的楚易风。
可是现在,正值英年的他躺在床上,如果找不到解毒的方法便随时有生命危险,他的期限,只剩下三个月。命运对他,何其不公!
想到这里,楚夕又一次红了眼眶。她自认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却在今天流了穿越以来最多的眼泪。,为着他的隐忍,为着他坎坷的命运,为着……这个深爱他的大哥。
楚夕伸出手,为他抹平蹙起的眉头,轻声呢喃:
“大哥,你会幸福的。”
楚易风依然一动不动的躺着,要不是那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气息,仿佛躺着的是一颗植物或者一个精致的玩偶。
这一晚,楚夕失眠了。脚上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答应墨轩的事情,将给平静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波浪。但是她别无选择。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最心甘情愿的付出。
第三十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楚夕的离开很突然。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她带上自己的全部家当,留书一封,离开了楚家。
好吧;她是被出走的。
大半夜,她刚要睡下,掩上门回头,却见宁墨轩背着双手站在屋内看着她。楚夕吓了一跳,只见他缓缓开口:
“是时候了。”
这是一句开场白,此言一出,代表着楚夕平静的生活至此结束。
就这样,楚夕在宁墨轩的全程监视中收拾了细软;然后留书一封;连夜坐上了离家的马车;认命的奔向了未知的远方。
第二日,丫鬟来叫门半天无人应答,禀报楚老爷后撞门而入,房间内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封信,上书:
“呐,这次真的是江湖救急啦。三个月内,等我回来!”
楚老爷哭笑不得,只是消息又一次在楚府上下穿了开来,楚家二小姐,又一次再离家出走了!
疾驰的马车上,楚夕打个哈欠,睡眼惺忪的问:
“好歹还是告诉我,要去哪里,做什么吧?”
宁墨轩的回答很简单:
“去天宝城,找羊皮纸碎片。”
楚夕疑惑:
“羊皮纸还没凑齐?那你叫上我干嘛?有这么着急吗?”
宁墨轩淡然道:
“我确实不着急,只是怕你大哥等不了了。”
……
楚夕再怎么坚忍不拔坚持不懈坚贞不屈,对着惜字如金的宁墨轩也没办法开口了。只得借着微弱的光打量着他,他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好看的凤眼下略微有青黛色,眼睛里也有些血丝,想是很久没睡个好觉了。这让楚夕很想不通,他虽然官拜盐铁使,但工作一般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整日里游手好闲,又怎么会这么累呢?
算了,这有什么好想的。楚夕甩甩头,开始想自己离开以后楚家会乱成什么样子。
楚易风大概该醒了,只希望他能爱惜身体,撑得住三个月等自己寻到解药回去。楚老爷多半会气得不行吧,自己这么一走,他不仅要照看楚家的生意,还要接管竹盐坊,会不会忙不过来,不过有陈彦帮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又想到方婉儿,自己走得这么匆忙,也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说起来,方婉儿算是自己在这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上次她们在一起还说要想办法让楚老爷和方老爷和好如初,现在……想起来,自从那天拉着她一起和江怀安逛街之后就再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江怀安说通了。
想到江怀安,楚夕心里有些复杂。那一日短暂的相处,让楚夕觉得很放松。那样的江怀安是她从没见过的,虽然还是很温柔,但是多了一份真实,少了几分疏远。只可惜后来一直忙着盐引的事情,他自那天后也没再上门拜访过,估计也是有事在身。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里,楚夕叹息一声。江怀安是这个世界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知晓她身份的人,在他面前,她才能做回真正的楚夕,放下所有的负罪感。他们相互之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