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了。”柳方洲这样回答,“还是要和——要和戏里的杜丽娘搭起来。”
他这一句话里有话,李叶儿叉腰叹气,杜若低头不语,只有项正典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地画着油彩,画出一半威风八面的脸谱来,满意地回头戳柳方洲让他看。
“说起来你怎么还素着脸?”项正典抓着油彩笔问,“还不快点打上底色,待会赶不及了。”
喔,化妆。杜若心里一跳,那今天柳方洲的俊扮眉眼,还是得让杜若来为他化妆么?
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画好唇妆,从镜子里瞄了一眼柳方洲。
两人恰好在镜中对视。
而柳方洲却也自然而然地看着杜若,就像过往每一次上台之前一样,等着杜若向前来为他画眉。
杜若垂下眼睛犹豫片刻,还是拿起眉刷,转过了身。
他答应过这件事,所以抛开所有别的不谈,这支眉刷也还要落在柳方洲的眼睛上面。
柳方洲仍然神色自若,把椅子搬了搬,微微仰起头来。
小叶子也还在这里坐着,也不开嗓也不换装,坐在窗户边往外张望。杜若屏息静气地伸出手,替柳方洲揉开眼圈的油彩,比划了两下之后蘸上墨黑的颜色,准备为他画眉。
明明从前也画过许多次,手指与脸颊的碰触也有过许多次,当肌肤的温度再次确切地被感受到的时候,他还是一瞬间犹豫恍惚。
也许是因为顶着柳方洲的目光,杜若百般地无所适从,手里的眉刷啪掉在了地上。
“我捡,我……”
杜若忙不迭弯腰去捡,抬头的时候嗵的一声,额头撞在了桌角上。
他撞得结结实实,桌子上的胭脂油彩都跟着响了一响。
“哎呦……我没事,没事。”杜若一下疼得忘乎所以,眼角都冒出了泪花来,一边自己嘴里说着没事,眼前发黑脚底发晕地站不起来。
项正典看着他倒是嘿嘿笑出了声,刚想调侃什么,回头看见柳方洲的黑脸又闭了嘴。
“额头都撞红了一片。”柳方洲回头伸手想拉他起来,“不要紧吧?”
“没有。”杜若低着头不去理会柳方洲的手,答非所问。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师哥叹了口气。
“把眉笔给我,我自己画吧。”柳方洲说。
“我不要!”杜若也不知道哪来的小性子,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遭了委屈似的皱起了眉毛。
项正典惶恐又惶惑地看了看他。
又别扭又难过,头顶还丝丝地痛。杜若眼泪汪汪地原地蹲着,也不知道再该干什么才好。
“我突然想起来,我那把团扇可是忘隔壁那边的盔箱里了?”李叶儿突然问,“项师兄,你和我瞧瞧去。”
“你不是让道琴去拿了吗?干什么又叫上我,我头都还没勒——哦哦,我和你瞧瞧去。”项正典的脑筋终于灵光了一次,瞬间点头如啄米,抓起自己放在桌边的勒头带就往外跑。
“他们吵架了?”关门的间隙,还能听见项正典这么压低了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