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她都只把江雪鸿当作行走江湖的寻常道士看待,不过一时投意,才与他做了鸳侣。今日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人何以被天下人称为“君”。
红衣翻飞,电光流影,苍茫天地一剑挽破,一如那人不随俗低昂的胸中磈磊。
密如急雨的雷暴中心,是天道的威压告诫:“那妖女十恶不赦,你既有元虚之骨为躯,更当自诫自守,以身证道。”
江雪鸿挥剑应对来势不绝的滚雷,声音依旧平稳:“她很好,无须悔改。”
他如此说,引得雷劫愈发猛烈:“忘了你生来的使命了吗?及时抽身,回头是岸。”
江雪鸿招招深稳,字字坚定,似是察觉不到电击的痛感:“她的一切因业,后果由我来担。”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万死不辞。”
指尖血溶禁咒,眼底魔红隐现。天道惊愤不已:“你居然和邪……”
尾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
雷云震彻天地,云衣许久未见他出来,担忧之时,终于见江雪鸿提剑落下。衣上雪迹衬着剑上红痕,喜服如血,像坠入迷津的堕仙。
云衣忐忑唤:“江雪鸿?”
他不答,结界随着剑入鞘中撤去,江雪鸿重新抱起云衣,没来由说了一句:“若婚契一方身死,契约另一方便可恢复自由身。”
云衣一个激灵,忙捂住他的嘴:“不准说不吉利的话!”
尾音发颤,自己的手也不自主发抖。
她把大婚想得太简单了,原来江雪鸿想要明媒正娶一个人,竟要经受这番危险的考验。
“伤得重吗?”
“轻伤。”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腿伤未愈。”
云衣突然有点怨恨自己不争气的腿,蜷在他怀里半晌,闷闷道:“那我今晚替你上药。”
江雪鸿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多谢。”
“我不想听这两个字。”云衣收着力道锤了他一把,“我是你的妻子,受伤时就应该照顾你,知道吗?”
江雪鸿长睫微敛,吃痛时仍看不出任何情绪。
天道降重雷劫,除却警告,更印证了他怀疑已久的推测——他的结发妻子,或许与昆吾剑冢之下的邪物有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渊源。
道义与她,从来对峙在取舍的两端。
好在今夜忘川水便会生效,能够让她彻底忘却那些凄恻过往。往后一切追究,他会尽数承担。
“云衣。”
“怎么了?”
“没什么。”江雪鸿欲言又止,转而道,“你容貌惹眼,出阵前记得把盖头盖上。”
道宗内,识得云衣的人寥寥无几,识得陆轻衣的人却不在少数。
*
临近入夜,二人终于踏上红绿连理锦铺就的高台。
寂尘道君大婚的出席者众多,正厅挤得满满当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新人身上。退隐多年的沐枫长老等人竟也亲临现场,现任掌门都只能坐在主持席较远处,掌门夫人则称病未至。
线香静燃,迎面立着一双黑檀木牌位,左侧书“上清道宗江望”,右侧书“清霜堂白无忧”,北疆两大仙门开辟者的后嗣正是江雪鸿。排位之后,一双大红囍字张贴在太极图两边。
道君府弟子慎微冲诸人依次行礼,取出两滴早已备好的元血,当众合成婚契。
眼见分离的血珠毫无阻滞地黏连到一处,慎微讶异不止,却听慎初已将师尊亲笔写就的婚书娓娓念出: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书向鸿笺敦百年之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