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呆听了她的这番话,也有几分恻隐之心,“既然这样,你带我去看看你的新坟。”
“好的,道仙,请跟我来。”
冷月惨白,乱葬岗上的野草被夜风吹得呜呜作响,像极了女人的啜泣。
一阵阴风拂过,二呆裹紧了自己的衣服,缩着脖子往土坡下挪。
刚转过一棵老树,就见不远处一座坟前,蹲着个模糊的白影。
那影子佝偻着背,长发垂到地上,手里似乎还捏着什么东西,正一下下往坟头上撒。二呆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这鬼地方哪处不冷?是那股子怨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直往人骨头缝里钻他去年见过类似的,是村东头的王寡妇,也是这样蹲在自家坟前哭,哭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唉。。。。。。”二呆叹了口气,声音在夜里飘得老远。他知道那白影在撒什么,准是纸钱。可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纸钱?多半是那冤魂自己臆想出来的。他不敢多看,加快了脚步,紧跟着这个冤魂。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人把一捧沙子撒在了地上。二呆浑身一僵,不敢回头。他知道,那又是一个放不下的。是为银钱?为情债?还是为了没出世的娃?谁知道呢。这世道,冤死的鬼,比活着的人还多。
风更紧了,吹得他耳朵生疼。二呆把衣领子拉得更高,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黏糊糊的,带着说不尽的凄凉。
他不敢停,也不能停,只能一步深一步浅地往山下走,留下那道白影,继续在坟前,撒着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纸钱。
不一会儿,冤魂在一座新坟前停下,“道仙,这就是我的新家,我好后悔啊,现在才懂得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我现在多孤单,多凄凉啊!”
正说着,一个声音由远而近,“小妖精,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你就从了我吧,我会让你过上醉生梦死的生活。”
见厉鬼追来,冤魂无处藏身,一把跪在二呆跟前,“道仙,救我啊!”
二呆大声叫道,“何方厉鬼,竟然在此胡作非为,拿命来吧!”
月光像被揉碎的霜,二呆梗着脖子,把桃木剑举得老高,剑穗上的红绳被夜风吹得乱晃。他往前踏了两步,脚下的枯叶发出“咔嚓”脆响,声音在空气里荡开,惊得梁上灰簌簌往下掉。
“看剑!”他大喝一声,手腕使劲,桃木剑带着风声劈向正前方,而这个厉鬼飘向他身后的冤魂。
而他身后,半空中飘着团青灰色的影子。那影子比雾气实一些,比人形又虚几分,像幅被水泡过的水墨画。冤魂缩着肩膀,几乎要贴在二呆背上,青白色的手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布料被扯得微微发皱,二呆却毫无察觉,只顾着瞪圆眼睛往黑暗里瞅,嘴里还嘟囔:“藏哪儿了?出来啊!”
影子抖得更厉害了,像被风卷着的旧纸人。它的头垂着,长发遮住半张脸,露出来的下颌尖瘦,沾着几点未干的湿痕,不知是露水还是别的什么。忽然,它猛地往旁边飘了半寸,青黑的指甲在二呆后颈轻轻划了一下——不是要伤人,倒像在提醒。
这时,二呆正前方的黑暗里,猛地翻涌出一股黑气。黑气中伸出只手,指甲又尖又长,泛着死鱼肚般的青白色,直抓二呆面门!
二呆吓得魂飞魄散,桃木剑“哐当”砸在地上。他刚要抱头蹲倒,身后的冤魂却突然散开,化作无数条细长的灰丝,像网一样缠上那只青手的手腕。
黑气里传来声凄厉的尖叫。二呆趁机捡起剑,闭着眼胡乱挥了一圈,剑锋“嘭”地撞上黑气,溅起几点火星。黑气翻腾着退了几步,青手在空中抓了抓,竟渐渐淡了。
二呆喘着粗气回头,正看见那团青灰影子慢慢凝聚成形。它飘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长发垂落,露出双眼睛——那是双很干净的眼睛,像洗过的井水,此刻正轻轻眨了眨,望向他脚边的桃木剑。
二呆握着剑的手松了松,忽然觉得,这“厉鬼”好像……没那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