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别动,小心跑针。”
李知这?才发现自己一只手臂上还挂着水——眼前的?装潢很熟悉,是?他自己的?房间。
房间外的?阳台上站着个披着流苏披肩的?女人,她背对着李知抽烟,李知仅能看见她那一头垂到腰身的?,海藻般的?长发,以及那徐徐升起的?烟雾。
家?庭医生又将一支温度计放进李知口中,约摸几分?钟后,她将其拔出来看了一眼,“39摄氏度,少爷,这?两天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李知有些艰难地开口,他的?声音微弱又沙哑,“我头痛,我还……没力气?,没胃口,吃什么都?吐。”
家?庭医生点点头,护士走上前来为?李知扎针抽血,可当她将李知的?袖子撸起后,她却无比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啊!”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家?庭医生有些不满地看向她,那小护士则快速地瞟了李知一眼,快速地擦去额上的?汗珠,“没…没什么。”
她动作迅捷地抽完一管血,没多久李知便晕晕乎乎的?,只能依稀听见阳台推拉门被移开的?声音。有人走近他,好像是?汪小春,家?庭医生则恭敬地站在一旁与她说话:“目前来看……应该是?甲流,只是?最终结果还得等化验报告出来。”
汪小春拢了拢披肩,开口问:“那要等多久?”
“最快也得一个小时,太太。”
汪小春微微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可跟在家?庭医生后头的?护士踟蹰片刻,又向前走了一步,她贴近汪小春耳边说了句什么。
汪小春眼底划过一抹惊异,趁她不注意,家?庭医生扭头瞪了护士一眼,似乎是?在怪她多管闲事,她又说了一句:“太太,那么我们?先?走了。”
只是?这?个时候,汪小春却没有理?会她们?,她有些出神?地盯着悬挂在高处的?那个吊瓶,一直到房间里没有外人了,她才将目光从那上面移开。
汪小春向前走了一步,她向床上那个昏睡过去的?少年伸出手——真是?令人意外,她的?手竟在微微地颤抖。
当指尖距离袖口仅剩下几厘米的?时候,汪小春又突然停下来了,她蜷了蜷指尖,将手收了回去。
鞋跟踩在地板上,哒哒的?响着,她的?脚步声愈来愈轻,最后随着门被带上的?轻响,汪小春离开了李知的?卧室。
化验报告很快就出来了,李知的?确染上了甲流。
可不论是?汪小春还是?李知自己都?清楚,事情绝不仅仅是?患上流感那么简单。
***
李知这?场病来得又快又急,比起学校里那些同学,李知病得更重,头两天头痛欲裂,裹着厚厚的?被子还像待在冰窟里,嗓子眼儿?里头也活像有刀子在割似的?,简直痛不欲生。
几天药吃下去,输液输下去,似乎是?好了点儿?,体?温也降下来了,又做了个血常规,报告显示各项指标也正常。可李知还是?提不起精神?,佣人傍晚送的?粥,直到天完全?黑了李知也没动过一口。
他能不吃不喝地在床上睡一整天,就这?么蜷在被子里,连姿势也不带变一下的?,若非还会呼吸,简直与一具死尸无异。
也是?奇怪,他明明不吃饭,却总是?吐个不停——当然是?吐不出什么的?,都?是?些胃里的?酸水。
那几天还有人在传周家?闹鬼,说总是?听到有人在哭,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还说这?很可能是?太太死了的?那个孩子回家?喊冤来了。
这?谣言很快不攻自破,还是?这?些日子负责伺候李知起居的?那佣人站出来说明白的?:“什么闹鬼……没有的?事儿?,不过有人在哭,这?是?实?话。”
“哭的?不是?别人,是?小少爷。”
她绘声绘色地说道:“莫名其妙就哭,没人理?他也会哭……唉,还有一回我值夜班,路过房门的?时候听到哭声,还当出什么事儿?了,急忙进去……嗐,结果什么事儿?也没有,人还在睡觉呢。”
“睡着了也哭,这?还不止呢……”她倏然噤了声,又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了一番,“昨天下午啊,我在他床底下翻出……”
周边的佣人们自觉地将耳朵凑过去,听清楚她的?话,皆是?变了脸色:“真的?假的?,好好的?人,藏着那种东西干什么!多危险。”
“天晓得!我可不敢动,全?都?放回去了!”那佣人后怕地拍拍胸脯,她又一瞪眼睛,“你们可不许说出去啊!”
身旁围着的?那群人连连打着包票,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没两天,汪小春便带着人进了李知的?房间,她眼睛一瞥,身后的?张管家?立刻很有眼色地将伺候李知的?那佣人揪出来。
他疾言厉色地问道:“你说的那些东西,在哪里!”
女佣被吓得脸色惨白,她步伐不稳地向前走去——李知本人还在床上躺着,方?才还睡着,现在已经醒了,是被张管家那一嗓子吼醒的?。
他还迷迷瞪瞪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直到女佣弯下腰,从他床底下拖出了个不起眼的?铁皮盒子。
李知意识到不对,却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佣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就这?么大剌剌地暴。露在众人的?目光底下——各种刀片,蝴蝶刀、美工刀,满满当当的?一大盒。
那刀锋上,甚至还留着已然干涸的?血迹。
“太太——”张管家?惊叫一声,连忙抬手欲搀住汪小春,汪小春稳住身体?,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她深深吸一口气?,指挥身后的?两个佣人,“去把窗帘拉开!全?都?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