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海藍集市比白天更加热闹。
狭窄的街道上摆滿摊位,街邊的店铺拥拥挤挤地开门,杂乱无章的生意场所却点着统一制式的藍色电灯,乍一看去如同置身深海,不负管理者专门为其取的这个名字。
尽管店铺与摊位不少,可架不住顾客更多,整條街像塞得滿满当当的腊肠,热闹非凡又举步维艰,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得排队,想買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全凭耐心和运气。
处在路口邊缘的小摊子稍微好些,因为位置原因,加上卖的不是稀有東西,围上来的人不多,有个出售旧纸质书的甚至冷清到只有一对男性伴侣在挑挑拣拣地翻看商品。
“老板,你这儿的书……”
“都是上世纪的老古董了,您看这印刷,您看这装订,您看这插图!”伴侣中个子娇小的那位用两根手指一部纸张泛黄发旧的小说,臉上掩不住的嫌棄,老板见状,赶忙热情地给货品臉上貼金,“不怕您笑话,这些老书都是我们家老头子的珍藏,这不家里條件困难,上老下小十几张嘴嗷嗷待哺,我才拿出来卖的吗。您放心啊,保真!但凡有一张纸作假,您就把我的摊掀了!我保管一句话不说!”
拿着书的青年冷笑:“只怕我们前脚剛走,后脚你就收摊换阵地了吧?我上哪儿掀你的摊子去?还有啊——”
他抖开手里的书的封面,似笑非笑道:“您家老爷子还真是涉猎广泛,《我在人鱼族当女皇陛下睡遍全族美男》……”
他还没念完那个羞耻的书名,旁邊的高大男人就闷笑出声,狭长的眉眼微微眯起,眉宇间的凛然邪气更加深重。
摊主讪笑:“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青年扔下那本小说,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的灰尘,散漫道:“不用藏着掖着了,我们既然来了这里,自然知道底細。你这儿书这么多,我也懒得一本本去翻,《从加莱茵格集市逃出生天》——是叫这个名字吧?我要这本。”
摊主的臉色瞬间变了,谄媚笑容像融化的面具一样从他脸上剥落,眼底的情绪也剥了个干净,冷得像浸了冰。
他拿起烟盒在桌角一嗑,叼着劣质手工卷烟嚼了嚼,轻笑:“二位什么来头?想買什么?”
“来海藍集市,自然是冲着外面没有的宝贝。”青年掏出一直揣在口袋里的右手,指尖一翻,一张黑色鎏金边的半透明卡片从摊主眼前晃过,又在他抢夺之前收了回去,在指缝里一圈一圈地翻轉,“这几天首都星沸沸扬扬,什么消息都有,传的却是同一件事。花园里开了那么多新品玫瑰,我们出钱摘一朵,很合理吧?”
摊主鹰一样的眸子盯住青年温润的面庞,他不闪不避,甚至露出了个略带羞涩的笑:“别这么看我。10月底我和我家这位要在白酒星举办婚礼,买点好看的花装点合情合理。”
摊主看了他许久,他也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与摊主对视,面上的笑容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纹丝不动。
片刻后,摊主緩緩吐掉嚼烂的烟草,嗤笑道:“就为装点婚礼?”
青年的笑容弧度变大了一些:“顺便挣点举办婚礼的钱。”
摊主挑了挑眉:“你们身上一股蟲族的臭味儿,从那边来的吧?有这好生意不做,惦记着几朵花做什么?”
“蟲母死后,虫族溃败,余孽被正规军追着砍杀,收不到新鲜的虫尸,这生意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赚钱了。”高大男人冷笑着道,“季玄易那强得不是東西的玩意儿真会选时机,我们还没赚够呢,他就把财路给断了。”
摊主眉毛动了动,忽然问了个跟正題无关的问題:“你们那里的人都这么不尊重他?”
男人掏出烟点上,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烟圈:“看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敬畏了,虫母不强吗?还不是被他打死了?所谓的最强哨兵在边境躺了三年,也就那样。”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狗吠。”摊主嗤道,“不过这句狗吠还算动听,算你们过了,拿去。”
说着,他从一堆做工粗糙的书里翻出一本尤其粗糙的扔过去:“钥匙和地图都在里面,入口自己找。天亮前找不到钥匙会自动过期,我不售后。”
“谢谢。”青年微微一笑,将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卡推到他面前,轉身走出街道。
两人很快消失在不远处的转角,摊主拿起卡片仔細嗅闻了许久,嫌棄地一撇嘴骂道:“恶心的虫族臭味!”
*
从位于某间钥匙行的入口进入海蓝集市,冷冷清清、一片黑暗的街道映入二人眼帘时,薑尋和季玄易都几不可察地怔了怔,旋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心里的疑惑。
扮作邪气男人的季玄易仍在戏里,抬手搭在薑尋肩上:“亲爱的,我们是找错地方还是报错暗号了?这到底是十二号辅星的海蓝集市还是白酒星的鬼市啊?”
薑尋心下无奈,面上却温柔一笑,勾着他的腰拍了两下:“白酒星距离十二号辅星足足两百光年,我想海蓝集市那群死抠的管理者应该不会免费提供昂贵的虫洞传送服务。”
貼着他掌心的腰窝肌肉缩了一下,季玄易危险地眯起眼,搭肩变成了搂脖子,指腹压在他贴了抑制贴的腺体上不轻不重地摩挲:“所以……”
“二位需要带路服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