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树说了大话,却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肩膀被轻拍了一下,其实隔着羽绒服,已经没多大力量,但他就是觉得陆遥的手暖暖的。
手里被塞了一袋药,他还是没抬头,陆遥走的时候,笑的很开心,自言自语的:“果然是只小狼狗,看走眼了!”
程树却觉得自己看人很准,陆遥是个好人。
好人就是对自己好的人。
其他的,他一点不在乎。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张雅蓝和程棠睡得熟,可能也真的累了,根本不知道程树回来。
程树洗漱完就回了自己房间,关了门,已经是凌晨,微光乍现,透过窗帘照射进来。
新台灯有一种温和的明亮,他在那束光下面摊开了手掌,看着那一道泛红的划痕。
摁在铁盘里的时候,烤串的竹签划伤的。
也没觉得多疼,根本不知道陆遥看见了,他都是隔了十分钟,闲了那么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低头,看见渗血了,血珠凝固在那里,他没管。
有点肿,他拿起了棉签,沾满了碘伏,轻轻的擦在了手心,擦着擦着就变了味儿,一瞬间暴躁起来,狠狠的把棉签摁在了伤口上。
他讨厌自己心软。
也不允许。
日子就是这么熬过来的,一天又一天,重复又重复。
陆遥一个多星期没来烧烤店,程树觉得没什么,一个注定不会长久留在这里的人,一个好人,散发安慰,就像打个喷嚏一样自然。
厂里的女工来吃饭的时候说的。
陆总他好帅啊,他说话好温柔,对了,前一阵小吴她爸住院,陆总还去医院看了,说了不少好话。
那个叫小吴的姑娘捂着嘴笑:“陆总说,做好事能积德……”
程树上完菜就走了,后面的话他没听到,脑子里很乱套,也没个原因,就是很莫名其妙的很烦。
预感到睡不着,就发狠的把物理卷子摊平在书桌上,下笔的时候因为太用力,卷子被划破了。
很深的一道。
程树二十了,在一个复读班,比班里的同学大了两岁,学的不上不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个大学。
他曾经也是很优秀的孩子,搬家的时候,张雅蓝捡出了一些稍微能用的东西,目光一转,把墙上贴着的奖状一张张扯了下来。
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扯坏,很仔细的抚平,郑重的放在了行李里。
要上学,是张雅蓝对他唯一的要求。
生平第一次和程树吵就是他说他不想念书了。
张雅蓝的手举了老高,蓄势待发,却在瞪了他一会儿后,胳膊突然变得无力,慢慢的垂下,落在他头发上,使劲儿揉了两下。
说出的话还是硬气的:“程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给我上学,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
七楼,很高,程树知道她未必真的敢,却还是认命的点点头。
或许他心里也在等着这一句话。
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卷子写到一半,隔壁卧室有了动静,程棠散乱着头发,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经过了程树的房间,愣在门口。
程树扭头看她,笑着问:“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程棠很仔细的想,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丝怨念,却还是乖乖的回去洗了手,再来时,没有回房间,而是进来程树的卧室,坐在了床边上。
卧室很小,就几平米,一张单人床,一张破书桌,衣柜是网上买的简易版,只一排架子外面罩着帆布,一小条过道转个身都困难。
程树没看她,自顾自的写着题,不明白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咬着笔头,后面一只小手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T恤,程树便停下来。
T恤被扯了好几次,程树终于写完了一整张卷子,对了答案,整理完毕,扭头看着程棠:“饿了?”
程棠很乖的点头。
“豆浆油条?”
程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