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韬颤抖的两手停在萧鸿雪背影前一寸,便不敢再往前了,这个在万军丛中指挥自若的将军,此时声音竟充满怯怕与小心翼翼,“璞……璞儿,爹能不能,抱一抱你?”
但萧鸿雪没有转身,亦没有回答。
只有香灰辗转地落在铜炉里,铺了一层又一层,发出极轻的“嗤”声,像是某种隐秘的叹息。
萧鸿雪顿默了许久,突然轻轻笑了一声,“谢藏璞……是谁?二位认错人了。我乃昭王世子萧鸿雪,昭王外室穆忆所出的亲子。”
“我是萧鸿雪,也只能是萧鸿雪。”
萧鸿雪自蒲团上站起,毫不犹豫地拽断颈间红绳,玉玦坠地的瞬间,萧鸿雪抬靴将它践踏得稀碎。
动作间,萧鸿雪面前的香炉轰然倾倒,香灰如雪般淹没了碎裂的玉玦。
“不会错,我方才将你右肩上那块月牙胎记看得清清楚楚。”
谢韫怔了一下,抬剑抵住萧鸿雪的肩头,将他右肩上的衣料割破,露出那块颜色很淡的胎记。
此时满室静默,将萧鸿雪身后的谢韬喉间的哽咽衬得格外清晰。
萧鸿雪轻笑一声,伸指拨开谢韫的剑尖,靴底碾过一地香灰和碎玉,将玉玦的碎片踩得更粉碎些,然后,他抬掌覆上自己肩头,盖住那块胎记,讥讽地开口道:
“昔日昭王妃将烙铁烫在我身上,留下的伤痕更多——谢仆射要不要我脱下衣裳,给你一并验看了?”
说完这句话后,萧鸿雪便径直转过身,瞥了不停拭泪的谢韬一眼后,略微停顿了一下,便抬步向祠堂外走去了。
谢韫望着萧鸿雪转身时的清瘦挺拔的身影,忽然想起,十几年前送弟弟出征那日,弟弟的背影亦是如此坚定决绝。
谢韫没生气,仰头大笑一阵,扶起已经哭倒在地的胞弟谢韬,拍了拍他的肩。
“阿韬,你看见了吗,璞儿他谨慎多思至此……不愧是我谢家的孩子。”
谢韫一双平素没什么情感波动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谢韫起身走到祠堂外,笑着吩咐仆役道,“夜间雨大难行,为世子备好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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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前,昭王府。
杨惜正坐在待客厅内,和一直乖巧地蹲在他脚边摇晃尾巴的锅巴嬉玩时,肩头忽然被谁拍了一下,他转头一看,来人是明月。
明月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用口型做了“儿媳妇,和我来”六个字。
杨惜颔首,俯身顺了顺锅巴头颈上的绒毛,便将锅巴交给身旁的随从,自己跟着明月出去了。
两人在一处偏僻角落站定,明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当即收敛了方才在众人面前极力维持的端庄仪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杨惜,问道,“从实招来,你们两个现在什么关系啊?”
“呃……哥哥弟弟?”
杨惜有点不好意思,停顿了一下,眼神闪躲地回道。
“胡说,刚才你在灵堂里敬香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你们偷偷牵手了!”
“还是十指相扣……啧啧,谁家哥哥弟弟牵手牵得这么暧昧,反正关羽和张飞不这样。”
“那……应该算在谈?”杨惜妥协了,低声回道。
“怎么开始的,谁表的白,他还是你?”
“其实我们是先做后爱。”
明月:?
“做、做?”明月听了杨惜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是我想的那个做吗?”
杨惜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向明月简单地陈述了一下自己从宗人府出来之后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