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介还能如何,把马鞭握了又握,闷声道:“去!
亲叔叔家,我怎么去不得。”
傅诩看表哥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噗嗤笑了,“那就少废话。
带路,走着!”
除了任性,小太子还有个“青出于蓝”
的本事。
他心思轻易不形于色,尤其爱诈人下水一同背锅。
原因么,自己再是金疙瘩玉宝贝,傅润要教他规矩,哪个敢拦。
更有周总管和王长全那等拍手叫好上赶着递竹条的混账谄媚小人!
抓个垫背的亲表哥,两人或吃板子或抄书或跪太庙,总比一人受罪强,他心里都高兴。
赵希介坐在马上问小太监今日的戏好不好,傅诩抬腿坐进车厢,边把玩茶碗边想心事。
出宫既是为了玩,也是为了探望……爹爹。
他以前只知道坐在龙椅上批折子的是父皇,却不知赋予自己血肉的生母是谁。
宫人说长乐宫里住着皇后赵氏,可傅诩从未见过,因此还一度为母亲失宠而伤心惊惧来着。
当然咯,两三岁的孩子,上一刻抹眼泪、下一刻拍手大笑是常有的事。
去年春二月,好热的天气,御花园像一幅覆了西洋绿玻璃的工笔画。
傅诩却坐不住,抓着衣袖口的珍珠往外揪,苦兮兮地听大学士沈埜讲《论语》。
沈埜轻笑着阖上书卷,捻须道:“殿下若坐累了,起身听微臣讲经也无不可。”
那还不如坐着舒服。
傅诩郁闷地说:“师父继续讲罢。
你高祖好歹是江南江北第一枪,怎么到了你,改投孔孟了。”
虽说童言无忌,但这位可是太子。
沈埜吓了一跳,拼命思索如何解释他只是沈贼的旁支,支吾道:“殿下——臣绝无二心。”
傅诩撑着额头趴在桌面上,“怎么了?师父慌什么。”
伺候茶水的太监补充道:“沈大人有所不知。
昨夜宴毕,陛下在宝庆殿传召殿下,适有天书阁送新修的《本纪》来。
陛下龙心大悦,特挑了太祖皇帝亲战沈贼的一节读与殿下听。”
呵呵,不解释还罢,解释了反而别有用意似的。
沈埜心有余悸,揩拭额头冷汗,苦笑道:“今日天热,《论语》便讲到这里,殿下以为呢?”
傅诩勾起嘴角跳下高高的石凳,恭恭敬敬朝沈埜拱手一拜,“听先生的。”
每次见大臣战战兢兢揣测父皇意图的样子,他便觉得好笑。
父皇有那么可怕么?
除了强迫他练字读书、训斥他收敛脾气的时候,平时堪称温柔仁善,就像、就像是……
傅诩想着想着有些不好意思,问太监:“父皇现在何处?”
这太监也是个缺心眼的,只顾着讨好小主子,“陛下方才用过膳,像是去寝宫歇息了。”
傅诩抓过竹斗笠挡在额前遮阳,“走,我也回去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