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然的孤品。
独一无二。
国师好笑地看着他继续揩拭干净的脸颊,不欲揭穿,“殿下的命数太好,恐怕很难落泪唷。”
……
傅润逐渐学会了伪装——或者说,他生来凉薄,他连自己的遭遇有时都不能完全共情。
傅璨不是皇宫生产的最后一个孩子,四皇子傅玻、五皇子傅琼……他们的生母或出身低下、或触怒文宗、或颜色早早衰迟。
釉下彩的瑕疵愈多,愈愿加入敲碎二哥的队伍。
横竖有受宠的傅璨顶着,甚至……太子傅瑛光明磊落,从来不干涉弟弟们的“玩笑”
。
“阿璨还年幼,少时兄弟们常有龃龉,长大了便好了,儿臣想他们没有坏心。”
傅瑛如是回复。
难得过问的文宗唔了一声,招傅瑛上前,关切道:“你年长,身为太子当不偏不倚,少让阿润仗势欺人。
他是姚妃所生,加之孤当年取名不慎,显得他格外‘与众不同’,委屈你和皇后了。”
傅瑛微微挑眉。
待文宗看过来,他手持《礼记》温和地笑道:“儿子晓得了。
阿润的确该让着弟弟们些。”
一个人的命运由统治他、即将统治他的人决定,本人很不必到场、上赶着引颈就戮。
这是禁宫最直白的秘密。
那么倒霉的人苦头是吃不完的。
冬至跌入结冰的荷花池,里衣灌满冰水,哆嗦着站在殿外等父皇召见;
被太监们“失手”
按进满是淤泥的缸莲,牙齿磕在鹅卵石上满口是血,挣脱后两腿站不稳;
受邀前往东宫,意外遭傅璨指控偷了父皇的爱马绛朱赤云,屈辱地按了“认罪”
的指印;
考校《大戴礼》,誊抄的卷子莫名其妙失了火、要么被谁模仿字迹写了大逆不道的歪诗……
一桩桩、一件件,像上窜的火舌,像无边的火烧云,日积月累,几乎吞噬傅润的眼睛。
“喂,二殿下,你练不练了?不练我可一个人骑马出城打猎去了。”
十一岁的傅润攥紧锋利的匕首,凤眸清澈,仰面道:“练。
烦……赵大哥教我。”
赵斐之暗爽,抿唇忍笑,手提一把八石的红漆长弓,“今天我想练射箭,你来靶场么?”
傅润转过脸看向由赵坼亲自教导剑术的傅璨和傅琼,若有所思,低声应了。
赵斐之已是身长八尺的少年,单手拽着傅润的衣领就走,“看什么看,我爹是大将军,一身杀敌的本事,剑是用来夺人性命的,哪有教皇子什么‘君子养性’、‘以德服人’的闲工夫。
喏,你仔细瞧,我爹双手叉腰、耷拉着耳朵呢,心里肯定把三殿下、五殿下两人骂了个痛快!”
“……”
傅润展颜轻笑,不留痕迹地移开视线。
他虽年少,却已长得极出众,眸藏星辰、顾盼生辉,貌若仙人美姿仪,人见之不由自惭形秽。
赵斐之当惯了大哥,心思较弟弟们细腻,念及傅润的身份,虽怜悯,到底没有揉他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