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妓们在殿外的莲花池边搭了座附纱帐的凉棚,有的拨弄筝琴,有的吹奏笛箫。
傅润看了一眼站在赵坼身后的赵彗之,见他垂着眼眸像是在想事情,也就没有再看他。
二公主心婵自恃年长,出声好奇道:“陛下回京一月了,皇后娘娘的病便没有好转么。”
坐在右下侧的徐太后默默坐直了,自觉气恼,苍白的脸相应浮现红晕。
如今她想派人去长乐宫训话,都要先问皇帝的意思——自然是不准。
这算什么!
姚妃是个痴情的,难道姚妃的儿子也随她,当年大婚多么不高兴,现在倒是伉俪情深、非卿不娶了。
一时间,盘腿坐在左下首、叠套银酒杯以打发时间的赵坼成为本场宫宴的焦点。
赵坼迟钝地察觉了,咳嗽两声,问小宫女要木刀切牛肉。
他年纪渐大,赶上发热,有几颗槽牙摇摇晃晃的。
在座的皇室勋贵除了侥幸姓傅,并没有资格与赵大将军同席,见状纷纷转移话题关心其饮食。
徐太后的脸红了又白,怒不敢言,扶按额头推说目眩,紧接着冷下脸,提前离开回寿康宫。
傅润目送徐氏出殿,轻笑一声,因刚吃过药,嘴里苦涩,伸手夹了一筷子鱼松。
天热,他却不能沾生冷,药浴蒸得愈多,胃口愈差,鱼松又咸又甜,咀嚼两下险些吐出来。
王长全看在眼里,面露担忧,殷勤道:
“陛下尝尝这道梅脯如何。
奴婢们觉着味道很清爽。”
“嗯,好。”
坐在龙椅上的人心不在焉、敷衍了事;底下的“客”
便全程默然地听曲吃茶,盼望尽早散席。
其间偶尔有公主、驸马或王公起身祝酒。
傅润疲惫,歪靠在铺狐裘的龙椅上,懒洋洋地举杯,略沾了沾唇。
水晶杯里装的其实是水。
每日上朝就够累了,面对一帮靠国库维持光鲜、繁衍不绝的“蛀虫”
,他很难摆出好脸色。
可是,若一直没有儿子继承皇位,为江山稳固考虑,到时候不得不从这些人中挑一个……啧。
傅润只用了小半碗饭,不禁又悄悄看向跪坐在赵坼身边专心致志切牛肉、递汤饼的赵彗之。
怎么了?他生的哪门子气?怎么敢无视我?
傅润想到什么,得意地挑眉,待赵彗之抬眸,便看见美人微狭的眼睛里藏着一池湿漉漉的风。
殿外风声簌簌,赵彗之突然回神,捏紧锯齿状的木刀,喉结上下滑动,移开眼掩饰情绪。
“——陛下。
臣领不孝子轩昂祝陛下万岁千秋。”
李相无意打断两人“眉目传情”
,手扶桌案摇摇晃晃站起来,率李轩昂趋步至阶下谢恩。
傅润:“若是为李少臣,便不必再讲。
丞相这几日夜半方睡,想必是家中族人吵得头疼,嗯?”
李季臣目光一凛,大惊,一时不能判断身边的人哪个是皇帝派来监视的,唯唯称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