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全再摇头,“你从前也是宫里当好差的,怎么放出去几年就懒得琢磨圣心了?陛下龙体何等贵重,张秋是河道交汇之地,闲杂人多得很,陛下岂会在这里歇脚?蠢、货。”
……
与此同时,距离张秋三十里地远的小县城保康县。
一艘小艇两侧放下四块铅锚,艄公熟练地收起竹竿,将船缓缓驶入唯一的青石码头。
傅润用薄荷玫瑰露漱了两次口,双脚踏上陆地,眼前的景象依旧轻微摇晃。
高文鸢和从工部临时抽调回来护驾的暗卫晋毅皆是仆人打扮,背着箩筐,筐内藏有长剑。
傅润叹道:“孤当年来江南,乘的是江上小舟,下船尚能临摹赵孟頫的画。
如今差远了。”
主子的身体问题……高文鸢不敢置喙,小声提醒道:“二爷且改个称呼吧?”
傅润笑,不置可否,手握一件金柄折扇指向坐在码头嗑瓜子的县兵,“拿通行文书与他。”
高文鸢连忙照做。
县兵挺着将军肚咂摸两嘴瓜子,舔一下黑乎乎的大拇指便捻起文书审阅,惊怪道:
“小官人是京城来的?唷,我们这破地方要甚甚没有的,怎么不去前面张秋城歇脚呢?”
傅润一怔。
过了年他二十三岁,居然还有被百姓称作“小官人”
的一天。
暗卫晋毅是个心直口快的,见傅润沉默不语,果断上前半步,替主子回道:
“俺们爷图个清静罢了。
好放行没有?天晚了无处落脚——拿你个贼弟子孩儿是问。”
县兵把留有黑黢黢指纹的文书还回去,打量这位貌近神仙的小少爷,“好了好了!
小官人恕罪,我、呃见官人长得怪好看的,心里实在是爱。
您往前走,转过桥,就是县里的官驿。”
……
保康县有驿丞一人,驿吏一人,每月俸禄不过八斗粮。
因此,所谓最好的天字号房只是能住人。
傅润坚持在此歇一晚,见两暗卫忧心忡忡,笑道:“方才没听驿丞说么,在福建有花园的富商都住得;再者孤又不是没住过比这里更脏的屋子。
孤缓缓神。
自古行役最艰辛,是矣。”
天字号房在三楼,临街,推窗可见对面红幡翠绸的酒店和挂着零星猪肉的肉铺。
有几个戴狗皮帽、腰配长刀的衙差贼眉鼠眼地聚在一起抹骨牌,为首的有所察觉,抬头恶狠狠瞪了一眼傅润,指指腰上的刀,手在脖子处比划两下,见傅润不为所动,嘿了一声。
傅润挑眉,凤眸微眯,“他这是什么意思。”
高文鸢正拿着棉布为傅润擦拭床板和桌椅,没听明白,理所当然看向双手抱臂的晋毅。
晋毅抬了抬眼皮,收回视线哑声道:“殿下,俺去教训教训他们。
瞎了他妈妈的狗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