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真摇摇头。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陪嫁宫女别过脸,同时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双巧满脸不解。
她觉得自家少夫人既是陛下偏爱的亲妹妹,没有理由不告状啊,“那、那二公子前日吃了酒将公主误认作胡姬……咳,气头上打了一顿的事呢?公主你还吐血了呀!”
兰真拧眉低喝道:“休再胡诌!
本宫没有吐血!
哥哥他……他如今是陛下,不是我一个人的哥哥。
我、我怎好一次次拿我的私事烦他呢。
三年前我被外室害得血崩流产、难以有孕……就是你怂恿我入宫找哥哥主持公道!
孰料二哥一怒之下竟命太监将那妇人就地五马分尸了。”
京都各坊议论纷纷的“暴君”
的源头就是此案。
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落实时同不同且不论,君主滥用极刑是乱世的先兆。
朝廷上下人人自危,一夜里多少折子递至中枢通过李相劝谏新帝自省啊。
其中有几封是真为了一个“平民”
的性命鸣不平?
又有几人记得陛下生母、她的养母姚皇太妃的死因?
双巧垂手而立,鼻子眼睛通红,撇撇嘴欲哭不哭,“公主,奴婢是……”
兰真捂唇咳嗽,霎时额头俱是冷汗,却摆手不要下人近身,“我知道你们轻视我,以为我忒怯弱。
嗳,双巧,你可知当时陛下在做什么?他在见赵家送入宫的皇后。
后来我一直想:哥哥和嫂子没有子嗣,是不是因为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日去告状!
哥哥以前不是嗜杀的人。”
杀戮有损子孙阴德。
这是逃不掉的因果报应。
小院兀地鸦雀无声。
兰真的视线在手心浅粉色的咳痰上稍作停留,“自然,哥哥从江南治水回来后性格脾气就大不同了。
他一定是我的大哥——我只认他一个亲哥,却也不敢说他仍是从前的二殿下。”
*
“二殿下?”
傅润从噩梦中惊醒,搭在肩背的朱红色外衣缓缓滑落。
他双眸如蕴清泉,懒散地打着哈欠抬起压红的额头,笑问:“怎么是你们两兄弟来?”
立于阶下的两个青年笑嘻嘻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朝傅润屈膝弯腰行礼。
年纪稍长的那个姓高名文鸢,身材颀长,相貌清秀,右眼角两点红痣;年纪较小的单名一个鲸字,肩更宽阔两分,浓眉星目,看上去老实憨厚,笑起来倒像狐狸一样狡黠。
高文鸢示意弟弟为傅润捡外袍,“老相公说孤儿营实在‘青黄不接’,又怕耽搁久了陛下遭遇不测,思来想去还是把俺们兄弟送来听您使唤一段日子。
六年不见,二殿下的气色愈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