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中蓦然一片空白,五感俱失,不知看向何方。
微凉的风擦过发热泛红的耳垂,胸中心跳声发疯似的鼓胀融化,满眼教人头晕的靛蓝。
糟糕得不能再糟。
嗳,他到底在做什么——
“——傅润!”
低哑沉闷的男声贴着傅润的耳朵响起,有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拉到屋檐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搂过他的腰。
此人指节修长,每一截指骨都用浸过油的榈绳缠绕保护,傅润垂着含雾的眼睛,下巴几乎贴到这刺客冰凉的手掌上,发现方才匕首扎进去留下的两道血痕。
好大胆的贼!
竟敢直呼孤名讳。
他当即挥起玻璃灯盏的竹木杆反手敲刺黑影肋下,十几招下来无法破防,与黑影滚作一团。
琉璃瓦来自金陵琉璃院,反复覆盖三层黄绿釉色,因两人的靴子底是同一位老绣工的手艺,特意做得极软极轻便,在瓦上很不防滑,只听得噼里啪啦乱糟糟数百声脆响,大片小片的瓦迸裂坠落,继而碎作齑粉。
几息功夫一座无人居住的重檐宫殿“滚”
出一方宽阔的天窗。
傅润尚在病中,浑身骨头疼,率性扔了破败不堪的玻璃灯,翻身大字型仰躺在平缓的屋檐上。
黑影也出够了三年的闷气,单手撑膝盖坐在一旁捂唇咳嗽,指缝间渗出点点黑血。
“你?”
傅润闻不得血腥气,愣愣地坐起来,边喘咳边凑近瞧这位刺客的脸。
靠得那样近,彼此呼吸可闻。
冷白的月光下,二十二岁的傅润撞进一双炽亮幽冷的黑眸。
这年轻的刺客是他见过的最俊朗的男子。
剑眉高鼻,五官深邃,肩阔臂长,不笑而凌厉冷峻,勾唇而光辉洒脱。
匆匆一面,心神驰漾。
他、他见过他。
不止一次。
“彗……彗之?”
傅润下意识收敛怒容,额前青丝随风吹散,咽下齿间滚烫的喘息,低声朝男人唤道。
烟雨江南,恶山凶林,痴儿与哑巴的许诺和发愿乘鲸波而来,依偎黑夜匍匐在他的身后。
傅润微微一怔,却一再错过身体里尘封多年的故人感,只知道这恐怕就是他的小哑巴。
赵彗之僵硬地别过脸,正欲劈晕傅润,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真是赵彗之?”
傅润膝盖酸痛,环视一圈琉璃瓦,竟随意跪坐在赵彗之伸直的大腿上,单手搭其宽阔的肩背,侧过身端详对方俊美的眉眼,心下又怒又无措,“……你、你怎么是男子?!”
赵彗之用拇指揩拭血迹,瞥了一眼离自己过分近的美人,哑声答道:
“我本就是男子。
陛下不清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