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座之上,坐着一个身形妙曼的女子——厉昭已换了一身龙袍,以冠束发,虽行男子打扮,却不再束胸遮掩。本该不伦不类的打扮,在她身上却毫不违和,反而形成一种浑然天成的英气。
她眉目淡定,神情从容,举手投足间皆是雍容威势,仿佛这帝座本就是为她而设……有那么一瞬间,沈樾之竟真的有些恍惚,好像厉昭坐在这里,才是天命所归。
见到两人,厉昭朗声笑道:“你们比我想的要慢啊。”
殿内只闻血气,不见血迹,沈樾之心下略有不安,“皇帝此刻在何处?”
“哦。”厉昭好似这才想起来有这个人,“你说那个废物?”
她冷冷哼笑一声,拍了拍手,立刻有侍卫从后殿拖着两个麻袋出来了。麻袋打开,形容狼狈的一男一女被倒了出来。
两人披头散发、形如鬼魅。奇的是男子一身破布衣裳,脸上和身上遍布青紫旧伤,喉间还有一道锁痕,看着像被囚禁已久,女子却仍身着华服,尽显富态,甚至头上还挂着珠翠,显然是未受到太多的折磨。
两人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咽咽地看向沈樾之和贺吟,眼里流露出哀求。厉昭踱步而去,在男子惊恐的眼神中粗暴地拽出他口中的破布,凉凉道:“陛下,同来救你的心腹们打个招呼吧。”
此二人,不是当今大周朝身份最尊贵的太后和皇帝,还会是谁?
“救朕,救救朕!!!”
沈樾之被这凄厉的嚎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想要飞身上去,刚迈出一步,就被皇帝喉间的一抹银光给闪了眼。
“不准过来。”厉昭喝道,“你们谁再踏近一步,我就立刻叫他血溅三尺!”
沈樾之的手腕被人轻轻握住了,回头望去,贺吟朝他摇了摇头。
他明白贺吟是何用意,人皇若死,天下必要大乱。不到不得已,还是少生事端,尽力保住这位人皇为好。
“厉昭,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沈樾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若是想要皇位,以你的本事,岂不犹如囊中探物,何至于残害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
见厉昭不回答,只是一味地用脚踩弄着皇帝,看着皇帝在她脚底连条狗都不如的惨状,才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我要做大周的皇帝,也要复仇……谁敢阻拦,就是这般下场。”
皇帝之于厉昭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沈樾之实在是不明白,正当他要上前解救皇帝的时候,突然见到一旁的女人发疯一样蠕动着身体,最后重重地用头去撞厉昭的小腿。
厉昭一个不备,竟是被撞得身子一晃,刀刃在皇帝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血痕。她低眉看向太后,然后将她口中的破布也扯了出来。
这个从出生起便享尽荣华富贵的女人,一生中鲜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刻,但她此时已然顾不得什么姿态,双目瞪得猩红,嗓音尖利,叫道:“孽障——你、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好了。当年的仇,关皇帝什么事!”
这些天来,她与皇帝都是被厉昭单独关押着的,厉昭并未对她如何,只是会常来居高临下地欣赏她的窘态,似乎以此为乐。
太后万万没有想到,在另一间囚室中,厉昭胆敢这么折磨皇帝,一时间恨得要啐血。
而另一边,沈樾之亦是心中一惊,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厉昭脸上的笑意淡去,俯身一把掐住了太后的脖子,弄得太后面色涨紫,喉中不住发出“嗬嗬”怪音。
“你是不是很后悔,把我生下来里?”厉昭一顿,“可惜啊,我不仅活下来了,还即将要取代你最疼爱的‘儿子’,登上皇位……”
“你敢、你敢?”太后恨得咬牙,秀美的面容扭曲着,“孽障,真是孽障,你是要反了天不成?你这样做,我死后怎么有脸面对列祖列宗啊!”
原来如此。
怪不得沈樾之见到太后的第一面就觉眼熟,怪不得厉昭会在古寺中供奉一尊女神像,怪不得太后与厉昭相处,说出“你是我儿子就好了”时,厉昭会有一瞬露出那般失态的神情。
知道了谜题的答案,再回首去看——厉昭与太后的眉眼,原是一模一样啊。
深深宫中,难道就没有一人解出过这道谜吗?还是说,即便是看出来了,也不敢妄议如此荒唐的皇家密辛?
“赝品,就算仿得再完美,也终究只是赝品。”
厉昭意有所指地踢了踢皇帝,见他目瞪口斜的模样,心中只觉可笑至极。
皇帝费力地抬起头,这些天的打骂让他从心底开始害怕厉昭,可是,一个更急迫的问题浮现,他不得不开口去问:“你,你到底是谁……你是朕的胞妹吗?”
可大周的记载中,他的母后郦莺只怀过一次孕……
“错了。”
厉昭振袖展臂,目色冷厉,声音响彻金殿:“我,是先帝唯一的子嗣,是整个大周中,仅存的皇室血脉,更是这天下唯一一个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