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在任何一个熟人面前都不会流泪了,仿佛铁打的。但坐在公交车上,面对周围的一个个陌生面庞,我肆无忌惮地流泪。走到家门口时,我擦干眼泪,干我该干的。在任何一个家人面前我都要站着,多少年来最亲爱的老公,在我母亲生病的这些日子里,我分明感到他本质上的不急不忙。我懂,我的母亲严格说来与他没有什么关系,我不该站在自己的角度要求别人。也因此,我的眼泪就是冲着陌生人流也不会冲着老公流。几个弟弟因为彼此年龄差距小,从小就打,长大后谁也不服谁,相互看不上,只因为母亲生病才不得已凑到一起,但他们还是让我感到了兄弟手足的真正意义。第一次让我感到有兄弟的幸福。
上午二弟一家与三舅到医院看母亲,等三弟吃完午饭后我回家,老公不在,我独自弄点饭吃。
下午,我早早做好饭先给三弟送去,三弟说今天母亲输的液不多,7点差不多就输完了。我嘱咐三弟等母亲输完液后再给她喝硫酸镁。
晚上给三弟电话,三弟说母亲喝了硫酸镁后又吐了。我电话问医生,医生说可能是刚输完液就喝的缘故,等一会儿喝就没事了。我复述给三弟,三弟一个小时后说母亲感到胃里不舒服不想喝了。
5月25日
上午,我与老公到另一家医院找到一个肠胃外科的主任,向他请教为什么母亲术后无法进食总是吐的问题。该医生也说照母亲的情况看来,肠道肯定是通了,如果没通就是不吃东西也会吐的。
今天母亲依然喝点米汤就吐,同时发现医生也明显着急了,一天到病房三四次。今天不让母亲喝硫酸镁了,改成了另一种口服西药。
5月26日
今天早上三弟给母亲喝点牛奶,上午竟然没吐。我高兴,心想:也许母亲的胃目前认同牛奶。
中午,同样让母亲喝点牛奶,但下午三点吐了200多毫升。下午5点医生来说吐也要继续吃点东西。于是,晚上6点多我给母亲喝了点补血粉,晚上没吐。比昨天有进步。
今天不到7点输完液了,母亲面色看起来很好。这两天三弟不让我给他送饭,他迷上了医院附近一家小饭馆的饭菜。晚上向大弟二弟汇报母亲的进步,父亲说明天想来。
5月27日
父亲说改在明天来,我说随便哪天都行。只要父亲别给添乱就好。
今天母亲依然吐,中午晚上都去给三弟和母亲送饭,母亲只是象征性地吃几口。
5月28日
今天父亲来看母亲,父亲近中午时带着小侄儿来我家,边哭边说三弟对他过分生分,父亲不止一次在电话中向我提及三弟说话对其态度不够和气。我到医院送饭时数落三弟的不是,三弟与我瞪眼,死不承认自己有错。
母亲今天上午吐了,我送去的午饭没动。
下午,我送去晚饭时,母亲已输完液,我刚进去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吃我带去的饭母亲就开始吐。我感觉吐的东西颜色比前两天更发黑,更臭了。我心中感到不妙,但过了大概20分钟后,我还是劝母亲吃了一点粥和我带去的菜,并扶母亲在楼道里走了一会儿。
回家后,我再次给主治医生电话,他说母亲的肿瘤可能破了,他说治吐的药物该上的都上了。目前对母亲的吐已经无能为力,因为这是肿瘤引起的,化疗又不能上,上了会吐的更厉害。他说计划明天拆线,我再次问他就母亲这种情况能坚持多久?他说也就一两个月。
随后,我给大弟电话,告诉他尽快考虑给母亲办理出院,趁着母亲现在还能动,把要输的液带回家输。
5月29日
今天赶在8点之前与老公同去医院,三弟说昨晚母亲吐了四次,每次都有200毫升。一会儿后大弟与二弟来。9点医生来查房,对母亲的状况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等医生走后,我让大弟与二弟同去他办公室细问。20分钟后他俩回到病房。
最后,我们姐弟四人商定让母亲三两天后回到离家最近的镇医院输同样的药维持生命。
不一会儿,三舅也来到。我把详细情况说于三舅,三舅对我们的安排表示满意。之后,三舅与三弟同回,留下大弟陪床。
我扶母亲去拆线,同时把腹部的管子取掉。共拆了14针,还有几针等过三几天拆。
上午10点,母亲吃了几口粥,我到家后给大弟电话,大弟说母亲没吐。等我下午给母亲与大弟送饭去时,大弟说你12点刚打完电话母亲就开始吐,每隔一个小时吐200毫升。母亲胃里感到烧的难受,不想吃喝。就在大弟吃我送去的晚饭时,母亲又开始吐,我一只手端着痰盂一只手扶着输液的母亲,我惊奇地感到母亲吐的更黑了,而且不像昨天有臭味了,代之的是腥味,这分明是血液的味道,我断定母亲所吐的几乎都是血液,只是混合了胃里的一些分泌物而使得本该是红色的血液变成了黑色。这次吐了足有300毫升。
大弟吃完后,他陪母亲。我马上到医生办公室,而医生不在。
到家后,我给医生电话,他肯定地说就是肿瘤破了,目前已经没什么好办法了,他说这样看来,你母亲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于是我与他商定明天就办理出院。
放下电话,我马上联系二弟安排车。看来到镇医院已无意义,直接让母亲回家输液,安心让母亲在自己家里住几天吧。
晚上,我与老公到医院陪母亲一小会儿。回家收拾东西,我决定明天一同与母亲回家。
因为三弟嘱咐了我为母亲买寿衣的事,我走进医院对面的寿衣店,无论什么价位的都不合我的心意,主要是太大质量太差。
这是我最后一次为母亲挑选衣服,绝对不能马虎。我强忍着泪水翻看寿衣,这个时候我必须站直了,我是老大,弟弟们不能因为我而乱了阵脚。
5月30日
上午,给母亲办理出院手续。二弟找的车,中午大弟与二弟陪同母亲先回家了。
我办理具体手续已经晚了,正好后天是周一,周一我必须找护士长买PICC导管的配件与膜。
下午,我专门找到一个老裁缝订制母亲的寿衣。所有用料是我请教老裁缝后精心挑选的,连工带料共909元,我又花一些钱买了一条丝围巾和白袜子等,共93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