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有些犹豫,看了看姐姐。安澜看着龙天策眼中真诚的好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可以,正好要备些菜。”
后厨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安澜走到案板前,拿起一根刚洗好的黄瓜,又取过一把通体乌黑的厨刀,刀身薄而亮,显然是常年使用,保养得极好。
她站在案板前,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手中的黄瓜、厨刀。
只见她手腕轻转,厨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刀光闪烁,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只听到“唰唰唰”的轻响,像是春蚕在啃食桑叶。
她的姿势,并不像寻常厨子那样用力,反而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韵律,手腕转动间,黄瓜片如雪花般落在案板上,层层叠叠,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连接。
不过片刻功夫,一根黄瓜就切完了。
安澜拿起最上面的一片,轻轻一提,整串黄瓜片便如珠帘般垂落,薄如蝉翼,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泛着翠绿的光泽。
“太厉害了!”阿福忍不住拍手叫好。
龙天策看着那串黄瓜片,又看了看安澜那双看似纤细、却稳如磐石的手,心中震撼不已。他忽然明白,这刀工,哪里是“熟能生巧”那么简单?这里面,有对食材的敬畏,有对技艺的执着,有日复一日的苦练,正如他当年练刀、练箭,没有捷径,唯有专注与坚持。
“姑娘这手艺,是家传的?”龙天策好奇地问。
“不是。”安澜一边收拾案板,一边淡淡道,“家父曾是军中伙夫,厨艺尚可,刀工尤其好。他常说,‘哪怕是切菜,也要用心,因为每一刀,都关系到味道,关系到吃的人是否舒心’。后来家父过世,我和妹妹便学着他的样子,琢磨做菜,这刀工,也是练了十年才成这样。”
“军中伙夫?”龙天策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些在军营里,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可口饭菜的伙夫们。他们的手艺,或许不精致,却带着烟火气和人情味。
味里乾坤:寻常食材见匠心
很快,“水晶虾饺”也端了上来。
虾饺皮薄如纸,隐约能看到里面粉嫩的虾肉,咬一口,汤汁鲜美,虾肉q弹,馅料里还混着一点马蹄碎,清爽解腻。
“这虾饺的皮,是用澄粉和淀粉按比例混合,烫面后揉至光滑,才能这么透亮。”安雅见龙天策吃得满意,便主动介绍,“馅料要用鲜虾,去壳挑线,剁成虾泥,加少许肥肉丁增加口感,顺时针搅拌上劲……”
龙天策听得认真,像个最虔诚的学徒。他发现,这对姐妹不仅手艺好,对食材的理解、对火候的掌控、对调味的精准,都远超一般的厨子。
“你们这‘一品街’,为何取名‘一品’?”龙天策好奇地问。
“家父说,”安澜恰好端着一盘刚做好的“酱爆茄子”走过,接口道,“做菜和做人一样,不求名贵,只求用心。哪怕是最寻常的茄子、黄瓜,只要用心去做,也能有‘一品’的味道。”
“用心”二字,像一颗石子,投进龙天策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他这一生,打了无数仗,建了无数功,追求的是“天下太平”这一“一品”大业。而这对年轻的姐妹,在小小的厨房里,用最寻常的食材,追求着“一品”的味道,那份专注与匠心,与他当年在战场上的执着,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离开“一品街”时,夕阳正斜照在西街的石板路上,给喧闹的街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龙天策手里,提着安雅额外赠送的一小袋“芝麻酥”,香气浓郁。
“阿福,”龙天策忽然笑道,“回去后,我们也试试做那‘蝉翼黄瓜’和‘水晶虾饺’?”
“啊?”阿福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不过殿下,您这手艺,怕是得练个十年八年……”
龙天策哈哈大笑,笑声洪亮,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练不出安澜那样的刀工,但这趟“一品街”之行,却让他对“美食”乃至“生活”,有了新的理解。
所谓“一品”,不在名贵,而在匠心;所谓“味道”,不止于舌尖,更在于那份对寻常日子的热爱与坚守。
这,或许也是他“续写新篇章”的一部分——从指点江山的宏大,到品味一菜一蔬的细微,在市井的烟火里,在寻常的味道中,感受生活最本真的美好。
此后,龙天策成了“一品街”的常客。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品尝美食,有时会站在后厨门口,看安澜切菜、炒菜,看安雅招呼客人、记账,偶尔还会和她们讨论几句“火候的掌握”“调味的秘诀”。
安澜姐妹也渐渐熟悉了这位“龙老爷子”,知道他不是寻常的食客,却从不打听他的身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志同道合的“美食爱好者”。
神都的夏日,因为有了“一品街”的味道,因为有了这对姐妹的匠心,在龙天策的“新篇章”里,又添了一抹鲜活而温暖的色彩。而那道“蝉翼黄瓜”的清冽,那碗“银丝面”的温润,也成了他晚年记忆里,最寻常也最动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