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刁光斗的另一面——对自己抠门到极致,对能给他带来权力的人,却挥金如土,豪迈得像个散尽千金的侠客。
神都的户部李侍郎、吏部王郎中、甚至宫中的几个大太监,每年都能收到刁光斗送来的“孝敬”:要么是稀世的字画,要么是整箱的金银,要么是绝色的女子。这些“投资”,让他在睢阳的胡作非为,总能被上面“压下来”,甚至被粉饰成“治理有方”。
“还有,”老账房又递上一本厚厚的账册,“同济药铺的王三,这个月孝敬了三千两,说是感谢爷在药价上‘照拂’;大通粮行的文彦奎,送来了二十石新米,还有两张江南织造的绸缎单子……”
刁光斗没接账册,只是问:“龙天策那边,有什么动静?”
“听说他让义民商号加大了粮食、药材的供应,还查了王三、文彦奎的进货渠道,不过……”老账房顿了顿,“都被咱们的人挡回去了。”
刁光斗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另一本账册——这本账册封面已经泛黄,上面用小楷密密麻麻地记着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几行字,有的是“贪墨府库银五千两”,有的是“走私私盐十船”,有的是“害死人命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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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刁光斗的“底牌”——睢阳所有贪官、奸商的黑料,从七品小吏到富商巨贾,无一遗漏。这本账册,比任何律法都管用,比任何军队都有威慑力。
“王三的假药,文彦奎的粮价,做得再隐蔽些。”刁光斗摩挲着账册的封面,声音里带着一丝阴冷,“别给龙天策抓着把柄。但也别停,我就是要让他知道,睢阳的物价,我说了算;睢阳的人,也得听我的。”
“爷放心,他们不敢不听话。”老账房笑道,“谁忘了爷的规矩,您这本账册,就能让他晚上睡不安稳。”
刁光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前年,有个刚上任的县丞,不知天高地厚,想清查县府的旧账,触及了刁光斗的利益。第一次赴宴,他嫌咸菜滚豆腐太寒酸,剩下了小半碗。当晚,刁光斗就让人把他的名字从“可用”册,移到了“清算”册。不出三日,那县丞贪墨赈灾款的证据(其实是刁光斗伪造的,但足以以假乱真)就出现在了州府的案头,很快被革职查办,流放三千里。
从那以后,没人再敢质疑“咸菜滚豆腐”的规矩,更没人敢违抗刁光斗的命令。
“对了,”刁光斗突然想起什么,“把去年从王元宝那里‘借’来的那幅《清明上河图》仿品,送给州府的通判。他儿子下个月大婚,正缺份像样的贺礼。”
“是,爷。”老账房躬身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刁光斗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刁府的夜景,灯火通明,如同一个独立的王国。
他这辈子,活得比谁都明白:节俭是给外人看的姿态,是筛选“自己人”的试金石;挥霍是给上面人的投名状,是维持权力的润滑剂;而那碗咸菜滚豆腐和那本账册,则是他统治睢阳的两把钥匙——一把锁人心,一把锁性命。
他哼着那首“皇帝老子不及吾”的小调,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弹奏一曲属于自己的权力之歌。
他以为,这套规矩能让他在睢阳安稳地活到入土,能让他的“王”位代代相传。
可他没看到,睢阳的街头,百姓看着义民商号门口的平价粮,眼神里已燃起新的希望;他没听到,那些被账本控制的小吏,私下里已在议论“龙太守或许真能带来不一样”;他更不知道,龙天策的目光,早已越过王三、文彦奎这些小喽啰,落在了他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刁府,落在了那本泛黄的账册上。
咸菜滚豆腐的香气,还在刁府弥漫;神都的贿赂,还在源源不断地送出。但属于刁光斗的“旧篇章”,已在新势力的冲击下,悄然出现了裂痕。
而那首“皇帝老子不及吾”的小调,哼在这风雨欲来的睢阳,竟渐渐有了几分挽歌的意味。续写睢阳的新篇章,注定要先翻过刁光斗这一页——这一页,写满了咸菜与黄金的荒唐,写满了规矩与阴谋的交织,也写满了一个旧时代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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