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也都劝你,得过且过,别什么事都较真。你越是较真,他们越是放不过你,总得有个人站出来做事不是?”
“唉——”郑树森长出了一口气,道:“谈何容易啊。”
“那就多出去走走,总得给人家工作的机会不是?”李学武笑着建议道:“您跟我干妈多久没有休假了?年后就去北戴河休息一个月吧,放松放松,别老绷着。”
“就是,地球没了你还不转了?”
王淑华瞪了眼老伴,转头看向干儿子讲道:“你爸本是个生性豁达之人,偏偏被逼着钻了牛角尖,你来说还好,我说——”
“行了,去准备饭吧。”
郑树森不愿意听老伴唠叨这个,抬手比划着讲道:“学武不吃鱼,把那兔子炖了。”
“别,妈,甭麻烦,今天不在这吃。”
李学武摆了摆手,解释道:“家里来且了,晚上全家回我妈那吃饭。”
“真的假的?可别装假啊!”王淑华怀疑地看着他,道:“饿着你可不亏。”
“放心吧,我跟您装啥假啊!”
李学武笑了笑,解释道:“我大哥的小舅子要来家里做客,我咋地也得留客啊。”
“学文的舅子?在你们厂那个吧。”王淑华对李学武家里的事倒是清楚,她见李学武这么说,便也就点头道:“那就再来的。”
说着话又想到了什么,看了干儿子讲道:“这几年就属你们厂经济效益好,你这亲戚拐弯抹角的没少为难吧?”
“呵呵,还行,都挺好的。”
李学武听得出干妈话里的担心,笑着点头道:“我是冷面孔,人家都不找我呢。”
“倒是自在了,千万别揽闲事——”
王淑华见他回答的如此自信,便也就放下了心,点头叮嘱道:“你们厂发展的好,你又是主要领导,打秋风的一定很多,千万要守住底线,不能什么人都信任。”
“嗯,听您的。”李学武笑了起来,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最怕麻烦了。”
“知道,知道,你就是个小猴子!”
王淑华对这个干儿子满意极了,谁要是有一个如此年轻有为,出类拔萃的干儿子,谁又能忍住不欣赏,不喜欢。
“你们集团去年发展的可快。”
郑树森抽起了烟,微微眯着眼睛讲道:“一次又一次,机遇抓的真好,连上面都在讲做企业做经济就是要有搏浪的精神。”
“其实跟您现在一样,我们也是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很怕一个步子迈错了。”
李学武微微摇头,讲道:“否则要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全体工人了。”
“不能因噎废食嘛——”
郑树森伸出手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看了他一眼,讲道:“你们集团前段时间的波折我都听说了,你处理的就很好嘛。”
弹完烟灰,他又忍不住抽了一口香烟,这才继续讲道:“我在仕途的这潭泥水里深耕了几十年,到现在我敢跟你说组织内真正的赢家从来都不是满脸堆笑的应声虫。”
“你也不是新兵蛋子,应该知道这个道理,那些表面谦卑的年轻人,不是披着羊皮的狼,就是装大尾巴狼的羊。”
“是,您说的对。”
李学武还真是第一次听干爹将职场仕途上的矛盾讲的如此锋芒毕露。
他不会去揣测干爹如此坦白是有什么目的,只有一样他能想到的,便是他此去辽东风险异常,干爹实在是放心不下。
既不想他失去了如此难得的机遇,从务虚走向务实,真正承担起一片天空。又不想他遭人陷害,过早地遭遇挫折,怕他一蹶不振,浪费了这份视野和才能。
所以讲的直白一些,刺激自己的野心和锐气,不能像在机关这般内敛和低调。
“你要记住,在这条路上,真正的生存逻辑是在暗流中精准地把握每一次潮汐规律,该蛰伏时蛰伏,该亮剑时亮剑。”
郑树森表情极其严肃,手指点着沙发对李学武教育道:“我在京城工作的时间超过了二十年,光是主要负责人我就见证了十一位领导更迭。”
王淑华见他如此讲,目光不由得一凛,别过头去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这些话只能出得老伴的口,入得李学武的耳,万万不能传到第四个人耳中。
这个时候,李学武也认真了起来,挺直了身板,端正地听着干爹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