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姜崔崔和季铁的死其实有你一份。”杨心问寒声,两条蛛网开始左右两边扯着无首猴的腿分开,“顾小六笙离跟唐轩意的账你也赖不掉!”
“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都被这吃人的世道给害了啊。”无首猴逐渐开裂,兀自哑声笑着,“你也是好孩子。”
“你记得不过数面之缘的夏时,怜他至诚至善,却沦为庄才手下的怪物。所以才对与他性情相似的唐轩意和郭川生出同情,把这两个早被你师兄定义为‘亡魂’的东西收到蛛网间。”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准备把他们带回去盘问罢了。”
“盘问?他们知道的还未必有你多。”
无首猴已被分开至腰部:“你跟陈安道不一样,你自小有人爱你,你晓得爱己,便也知晓爱人。可你师兄是个什么东西,他生而弑母,幼时便知周围的人都盼着他死,可他连质问他的父亲都从未有过。”
“他满口的仁义伦理,还教给你那么多大道理。”无首猴说,“可你不妨去问问,那些道理他可有去细想过,可当真赞同过?”
“我师兄愿为天下人以身殉道。”杨心问对着那两片血淋淋的肉一字一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评他?”
左边的那片肉在蛛丝上慢慢摇晃着:“他是愿意以身殉道。”
右边的肉亦轻轻打转:“可到底是为了天下人,还是他自己想死?”
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幻境。
杨心问忽然意识到自己做得最错误的决断,便是在知晓当年临渊宗之事与无首猴相关,就将其从蛛网深处扯出来见面盘问。
不过这一个举动,便暴露了他确实在乎。
他不该这么冲动。
但是无首猴呢?
从方才开始,他的话又急又密,他最擅长的分明是以一点疑云埋下种子,然后再装作他没有埋过这颗种子,时而的降雨,时而的天晴,都似全然不经意的。
“你在急什么?”杨心问将那两片肉合了起来,慢慢地在无首猴尚未完全长合的身体周围打转,“从哪里开始你突然对我师兄出言不逊?”
无首猴的身上还有条没合拢的缝隙。
“哦,对,救民。”
“你说你要救民,说要公平。”杨心问歪过头来看无首猴,“你不会觉得我真信吧。”
无首猴叹气道:“看,我说了真话,你又不相信。”
“你自认为了解我……”杨心问顿了顿,“好吧,或许确实有那么点了解我。”
“但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便一无所知?”
杨心问摊开手掌来,慢慢点道:“你懦弱,残忍、矛盾。分明对仙门——不止仙门,对魔、对凡民,都恨之入骨,却又不自觉地依赖他们,最后又因他们不爱你而愤恨。”
“你曾经住在临渊宗里,研习心魄道,还收了夏家姊妹当徒弟。”杨心问点过食指,“可没过多久,却又推波助澜害死了你的徒弟,在京城埋下季家和蕊合楼的毒种,又意图夺取一席朝露。”
“后来,第一次罗生道三元醮,你自愿去当祭品,可在三元醮失败之后,你又就此远遁。再次回到临渊宗时,便已是三年前攻山之时,当真是尽显魔物本色,喜怒无常,毫无定性。”
无首猴说:“我活得太久,看明白了许多事。”
“还喜欢倚老卖老。”杨心问补充道,“你最喜混乱,惯爱看人心险恶,自相残杀。你说你做这么多是为民,我要能信,我这颗脑袋可就只剩观赏的作用了。”
“……你大可以怀疑我的本心。”无首猴身上的裂缝已经长合,“可你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如果你想继续跟你师兄在一起,那就必须放归深渊,陈安道跟李正德,你必须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