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是,身体的倦意,能让他们短暂忘却失去亲人和同门的痛苦。
他们在翌日清晨动身,当天晌午便见到了老宸王。
这个驻守西方边境,与高阜打了几十年恶仗的老将军,比起云画森,到底是少了几分常年待在安都的文雅之气。
他身着朴素的绛紫色宽袖长衫,白花花的胡子绑成了三条粗辫子,一头银丝用黑檀木簪盘成团。
虽是耄耋之年,却精神爽朗,豪迈不羁,在城门口一见到云画森便递了条荆棘鞭子过去。
“哎呀,真没想到会是云兄你来见我,我先请罪,你打我几鞭子,出了气后咱们老朋友好好喝个痛快,怎么样?!”
云画森收敛了眼中那不争气的泪花,努力压下久别重逢的喜悦,下马后规规矩矩对老宸王傅康来抱拳行礼。
“云某参见宸王。”
傅康来笑容微僵,把荆棘鞭子交给左右,尔后将云画森扶起,“云兄,你我都有六十多年的交情了,有什么话,敞开了说,不必阴阳怪气的。”
云画森面不改色,但望向傅康来的眼睛时,神色里悄然多了一层失望与怒意,“那云某就开门见山了,这次来只有一个问题,朝廷要收复秦州,朝廷的军队必须经过烟州,可你为何既不出兵帮忙也不让道?”
傅康来挠了挠胡子,视线一转瞧见刚从轿子里跳下来的傅雪,于是找准借口避开云画森的问题,大步朝傅雪迎去。
“女儿啊!”
傅雪已经是热泪盈眶,“父亲!”
父女二人紧紧相拥。
向来刚毅坚韧的傅雪,只有趴在傅康来宽大的胸膛中的这一次,露出了她最柔软最青涩的一面。
云画森虽带着愤怒而来,但面对这样的场景,也实在舍不得破坏氛围,忍了一会儿后终是没有继续咄咄逼人。
傅康来捧着傅雪的脸好一顿观察打量,“哎呦,五年不见,长这么漂亮了啊!
上次你回家过年,还嫩得像个娃娃呢,现如今已经有几分天之骄女的气质了,不愧是我傅康来老来得子唯一的女儿!”
说罢,他转头又对云画森说,“诶!
你家那个小孙女,叫云歌的,这次有没有带来呀?你知道的,那女娃,够活泼,我喜欢!”
他一边说,一边移回视线,朝跟在傅雪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看去。
瞪大眼睛观察几番后,跺脚叹道:“唉!
小云歌没来!
这几个嘛,看着都很面生啊?”
傅雪被布满老茧的手来回摩挲脸颊,但笑容由心幸福,一直不舍得打断。
直到听见傅康来问起她的朋友,这才侧身退开两步,一一介绍道:“父亲,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四位是我在平安派的同门,阚师兄,两个林师弟,和风师妹,另外这位……”
手掌指到乐壹时,傅雪话音停顿,犹犹豫豫地眨了眨眼睛。
乐壹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唰的甩开,压于胸前,最后朝傅康来躬身行礼,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道:“小可姓乐,单名一个壹,音乐的乐,久仰老宸王大名,今日有缘一见,真乃三生有幸。”
傅康来两眼一亮,“你就是江湖中人人恨得牙痒痒的捞月魔头?”
乐壹在他上下打量的目光里温和地笑了笑,装得怪是人淡如菊,温润有礼,“都是传说罢了。”
林参在他身边,暗中咬紧了牙,强忍着揭穿他真实面目的冲动,努力维持微笑。
傅康来见乐壹一身红配绿的装扮,大袖间满是精美刺绣,腰间挂着各种配饰,随便一动,玉石铃铛孔方碰撞起来,叮叮当当作响,十分风骚。
不过乐壹把配色比重和疏繁搭配得极好,别出机杼,看得出来有一种既古典又不落俗套的审美。
傅康来打量完,口出惊人一句,“江湖霸主,有风格!
我喜欢!”
这句话吓得傅雪、周禧和阚成玉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就他?
只有林参嘴角动了动,窃笑时,眉梢轻挑,竟有几分自豪。
虽然林参看不上乐壹,但只能容忍自己觉得他是个脑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