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称姓唐。
张新警惕地在他对面坐下,手按在桌下的发簪上。
“不必紧张。”男子笑了笑,夹起一筷鱼片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后才道,“‘惊蛰’的面子,唐家总是要给几分的。虽然……他们的手伸得是长了些。”
他话语间对“惊蛰”似乎并无太多敬畏,反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评点。
“阁下是唐门何人?”张新直接发问。
“唐逸。唐家外堂执事,负责些迎来送往的俗务。”男子自报家门,语气轻松,却让张新心头更沉。外堂执事,看似边缘,却往往是与外界打交道最多的实权人物。
“‘惊蛰’让我来此,所为何事?”
“不急。”唐逸又斟了杯酒,推到她面前,“蜀中美酒,姑娘不妨尝尝。至于事情嘛……无非是些生意上的往来。‘惊蛰’那边最近货要得急,规矩又多,家里几位长老颇有些头疼。正好姑娘来了,有些话,或许可以透过姑娘,带回去?”
他语焉不详,只将“惊蛰”与唐门的关系模糊地定义为“生意往来”,并将张新置于一个尴尬的“传话人”位置。
张新自然不信他的鬼话,但眼下只能虚与委蛇:“什麼话?”
唐逸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股酒气和阴冷的香气:“告诉他们,唐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价钱,得再加三成。而且,最近风声紧,‘那个地方’的货,得暂缓一阵。”
那个地方?张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些话,为何不直接传信?”
“有些话,信上说不清。而且……”唐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姑娘这一路上,想必也看到了不少?听到了不少?由姑娘亲口带回去,才显得更‘真切’,不是吗?”
他是在试探!试探她知道了多少,或者说,想透过她的口,向“惊蛰”传递某种强硬或拖延的资讯!
这唐逸,绝非简单的传话人。他代表着唐门内部一股势力,似乎在与“惊蛰”的合作中,有着自己的算盘和不满。
这或许是个机会?利用唐门内部的矛盾?
“话,我可以带到。”张新缓缓道,“但空口无凭。我需要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暂缓到几时?否则,我如何取信于人?”
唐逸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随即又笑了起来,笑容却未达眼底:“姑娘倒是谨慎。也罢……”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用蜡封口的瓷瓶,放在桌上。
“这是‘那个地方’新出的‘样品’。姑娘带回去,他们自然明白。至于时间嘛……”他拖长了调子,“等风头过了,自会通知。或许……得等京里那位贵人的‘丹’炼成了再说?”
京里的贵人?炼丹?
张新心头狂震!这难道指的是宫里?难道唐门与“丹鼎社”的合作,竟然深入到直接为皇帝炼丹?!还是另有所指?
她强压震惊,伸手去拿那瓷瓶。
唐逸却用手指按住了瓷瓶,看着她,语气带上了一丝暧昧的黏腻:“东西可以给姑娘。不过……唐某对姑娘一见如故,不知姑娘可否赏光,在此多盘桓几日?让唐某一尽地主之谊?”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逡巡,那其中的意味令人作呕。
张新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当场发作。但她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瓷瓶里的“样品”,或许是极关键的证据。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多谢唐执事美意。只是身负要务,不敢耽搁。待他日事了,再来叨扰。”
唐逸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掩去,呵呵笑了两声:“既然如此,唐某也不强留。姑娘请便。只是……蜀道艰难,姑娘一路可要小心了。尤其是……别走错了路,误入了不该去的地方。”
他话中有话,带着明显的警告。
张新拿起那瓷瓶,入手冰凉。她不再多言,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