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少年太监“暴毙”。
少年太监,约莫十五六岁,身体单薄。尸斑呈现暗红色,集中于尸体低下部位(俯卧位捞起,应在胸腹面),指压稍褪色,系窒息征象之一。口鼻周围有蕈状泡沫,量不多。指甲缝里嵌着些微黑泥。
她抬起死者的手,仔细察看。指甲有轻微撕裂伤,指尖发白肿胀。
“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头也不抬地问。
一个管事太监模样的上前一步,声音发干:“回、回张爷,是清早打水的小柱子发现的……约莫……半个时辰前。”
“谁最先捞的人?”
“是、是咱们几个一起用钩竿拖上来的……”另一个太监哆哆嗦嗦地回答。
张新站起身,走到井边。井口不大,幽深,往下看黑黢黢一片,只能闻到更浓重的水腥气。石砌的井栏内侧,靠近水面的地方,似乎有一些新鲜的刮擦痕迹。她伸手摸了摸,触手湿滑,是青苔。
“发现时,这麻绳就在井栏上搭着?”她指着那半截绳子。
“是、是的,就这么搭着……”管事太监忙道。
张新拿起那截麻绳。绳子粗糙,浸透了水,沉甸甸的。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磨断或拉断的。她将绳子在井栏上比画了一下,长度刚好够垂到水面之下。
一切迹象,都指向投井自尽。
但她目光再次落回尸体那双微微睁着的、失去神采的眼睛上。
太“完美”了。
祥妃刚死,她宫里的小太监就“想不开”投井了?时间掐得如此之巧?
她重新蹲下,更仔细地检查尸体的颈部。皮肤被井水泡得发白起皱,但在耳后下方,隐约可见几处细微的、不规则的淡红色斑痕,被水泡得有些模糊,不像明显的指压伤,更像是……某种粗糙织物快速勒擦过的痕迹。
她掰开死者紧握的右手——刚才抬起手时,她注意到这只手握得异常紧。指甲里的黑泥,似乎比左手更多一些。
费了点劲,冰冷僵硬的手指被掰开。掌心赫然躺着一样东西。
不是井底的淤泥。
是一小片被捏得变形的、湿透的丝织物。颜色是极深的藏青,近乎墨黑,但上面用更深的线绣着极其精巧的纹样——一小段蜿蜒的枝蔓,和半朵……梅花。
张新的心脏骤然缩紧!
又是梅花!
她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捏起那小块湿布,迅速纳入袖中。动作快得几乎无人察觉。
“初步看来,系投井自尽。”她站起身,声音平稳无波,盖棺论定,“记录:死者张三保,永和宫杂役太监,疑似因主位娘娘薨逝,哀惧过度,投井身亡。尸格由仵作房填写后上报内务府。”
王公公和那几个太监明显都松了一口气。自杀,总好过他杀,不必再深究,不必再牵连。
“是是是,张爷明察。”管事太监连声应和,忙指挥人,“快,抬走抬走,按规矩处置了!”
张新看着那具小小的尸体被草草用席子卷起抬走,眼神冰冷。
哀惧过度?投井自尽?
那截麻绳的断口,颈后细微的勒痕,还有掌心那片绣着梅花的衣料碎片……无一不在嘶吼着另一个真相:他是被人用那截绳子从身后勒晕或者制住,然后头朝下投入井中!挣扎中,他或许抓下了凶手身上的一小片衣料。
而凶手,很可能穿着绣有梅花纹样的衣裳,或者配饰。
刘瀛小指上的梅花指环,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她转身离开永和宫,王公公小步跟上,擦着额头的冷汗:“张爷,咱们……咱们这就回去了?”
“去内务府档房。”张新脚步不停。
“啊?去、去那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