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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云压境的第三天,雪原上的风突然变了性子。
碎玉般的雪粒不再斜斜抽打,而是成团翻卷着掠过荒草,将天地间的能见度绞成一片混沌。
林棣臻攥着缰绳的指节泛白,掌心的汗渍在鹿皮手套里凝成薄冰————
自那日定下“拔哨”
之计,大军已在这片雪原上画了三日的弧,像猎手绕着受伤的巨熊踱步,既怕惊了猎物,又怕被反咬咽喉。
“所有人下马,检查马蹄铁的麻布绳。”
他忽然勒住白蹄乌,声音混着风雪碎在队列里,
“三成兵力散开,以雁翎阵搜索左前方丘陵。”
玄色披风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少年将军眉梢凝着冰晶,却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方才掠过鬓角的风里,他那自突破后超出常人多的多的鼻子仿佛嗅到了若有若无的羊膻气,那是瓦剌人惯用的鞣皮味道。
三千铁骑无声落地,战马的鼻息在雪地上腾起白雾。
最前排的斥候趴在雪地上,舌尖抵住刀刃分辨风向,铁护手几乎要嵌进冻硬的草皮地里。
这样的静默持续了两炷香时间,直到西南角传来极轻的“咔嚓”
声——不是积雪压断枯枝,而是皮靴碾碎冰壳的脆响。
“报!
西南三里处发现马粪,尚带温热!”
探马的马蹄铁裹着三层毛毡,却仍在狂奔时踢飞了两块冰碴,
“前方洼地有八道车辙,车辕痕迹混着骆驼粪!”
林棣臻的瞳孔骤然收缩。
瓦剌哨兵惯用车驼混编,既能载运烽火器械,又能借骆驼嗅觉预警。
他抽出半幅羊皮地图,指腹划过“白蘑滩”
三个字——这里应该离瓦剌主阵最多不超过不过三十里了,地形却如碗边浅凹,若两军同时派出哨骑,极可能在碗底相撞。
“吹鹰哨,召第二队迂回。”
他忽然扯下披风,任由玄色征衣暴露在风雪中,
“所有人含枚,战马衔铁环。”
指尖抚过马鞍侧的青铜鹰首,那是昨夜亲手系上的哨具,
“若有马蹄声惊起雪雀,斩马夫;若有刀甲相碰响,斩队长。”
五百轻骑如黑色流冰滑入洼地时,终于在风雪间隙瞥见了褐色的毡帐顶。
七顶圆帐错落在枯柳丛中,帐角拴着的五峰骆驼正低头啃食冻苔,驼铃声被风雪揉碎,却掩不住帐内传来的瓦剌语咒骂————
他们离敌哨,已不足三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