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刚成年时奉旨北巡时被人偷袭导致受伤的狼牙箭疤,如今疤痂泛着紫红,像条盘踞的毒蜈蚣。
"
儿臣这副身子,本就是父皇给的。
"
林茂乾的喉结动了动。
记忆里那个策马扬鞭的少年,怎就变成了眼前这个眉眼阴鸷的赌徒?
他忽然瞥见屏风后的紫檀木匣,里头锁着皇子们周岁时的抓周物件————
老二手心里攥着的小木剑,还是自已闲着没事亲手削的。
更漏的水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
皇帝起身时,腰间羊脂玉组佩撞在龙纹圈椅上,叮当如丧钟。
他走到二皇子跟前,嗅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沉水香,这味道本该属于垂暮老者,不该出现在一个正值壮年的勇猛皇子身上。
"
你大哥……。。。"
话一出口就哽住了。
林茂乾惊觉自已竟用起了旧称,那个被他亲手废黜的逆子,几月前还在太庙前跪了一天一夜。
那日的雨真冷啊,浇在明黄朝服上,把五爪团龙都泡成了落水狗。
暖阁外狂风骤起,卷着残雪扑在窗纸上。
林茂乾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头的翡翠笔洗。
朱砂水漫过几月前宣布废太子的奏章,把"
不忠不孝"
染成一片血红。
他定定望着林棣祺,见到他目光里铁一样的坚定。
林茂乾想问问他,兄弟手足何至于此?
林茂乾还想问问自已,一生使大魏文治武功,仁君慈父。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殿中烛火突然剧烈摇晃,林茂乾喉间未及出口的质问被一股血气顶得翻涌。
他的龙靴踢在林棣祺腰间玉带上的力道震得他自已手腕发麻,鎏金香炉被撞得叮当翻倒,沉水香灰如落雪般撒在二皇子玄色衣摆上。
“凶顽!”
皇帝的指节几乎戳到对方眉骨,明黄袖口的金线蟠龙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宫中大学士教你读《春秋》时,可曾让你读过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
他的声音像被冰水浸过的刀刃,每一个字都带着齿间的颤音,殿角铜鹤灯架被震得轻响,灯油在盏中激起细碎的涟漪。
林棣祺被踢得撞在屏风上,翡翠雕琢的十二扇《鹿鸣图》发出裂帛般的脆响。
他仰头望着父皇,只见龙御冠上的九旒玉串剧烈晃动,在皇帝铁青的面容前划出凌乱的光影,像极了那年秋狩时,被乱箭射落的鹿群眼中破碎的泪光。
“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