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讳莫如深的样子,显然不想多谈。
来到厨房,小敏已经利落地收拾干净,正在那等着。见姐姐示意,她闷不吭声地跟了出来。我顺手拖起她放在门边的行李箱。
走到车旁,我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塞进去,顺手拎出剩下的三瓶茅台,递给小敏:“喏,这几瓶酒,留给老爷子。”
小敏没伸手接,撇撇嘴:“这么好的酒,给他喝?糟践东西。”
小惠没看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让你拿你就拿着,送屋里去。”
小敏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嘟着嘴,接过酒转身回屋了。
车边只剩下我和小惠。傍晚的空气清冽,她忽然轻轻倚着车门,幽幽地冒出一句:“怎么?心痛了?这是你应该的。他再不是个东西,可两个闺女……总归都成了你的人了。”
我愕然不语,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可紧接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点隐秘的得意,竟悄然在心底漾开。
车厢里死一般沉寂,只有引擎单调的嗡鸣和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像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
我平躺在后座上,看不见前排姐妹俩的表情,但凝固的空气里,我们各自的心事如同暗流,无声地涌动、碰撞。
最终,还是小惠的声音划破了这片粘稠的沉默:“回去后…跟家里老人好好说清楚,别让他们…误会了什么。”
这句话与其说是叮嘱,不如说是命令,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小敏那边,竟连一声敷衍的回应都没有。
我忍不住插话:“别为难她了,这事儿…还是我来解释吧。”
小敏立刻呛声,火药味十足:“本来就该你解释!祸都是你闯的!”
“小敏!”小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严厉的警告,“河边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小敏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短促得像蚊子嗡嗡。
既然话匣子已经打开,我不想再让沉默吞噬这狭小的空间,便试探着提议:“彭叔…年纪也不算太大,我看他那腿,未必没得治,要不……”
话没说完,就被小敏冰冷的语调硬生生截断:“彭叔?叫得挺生分啊!你不应该叫一声‘爸’吗?!”
我顿时噎住,像被拳头堵住了喉咙。小惠立刻喝斥:“小敏!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害臊!”
我眼珠“提溜”一转,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故意放软了语气:“姐俩儿,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有个朋友,开了家挺不错的风湿病康养中心。我想把…把咱爸送过去。条件好,有人照顾,还能治病。”
“他不配!”小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小惠的声音则像结了冰:“我们自己会想办法,不劳您费心。”
我“噌”地从后座坐直,身子前倾,脑袋硬是挤进前座间的缝隙,语气带着点亲昵:“啧,什么‘你们’‘我们’的,这不都是一家人吗?让我也尽尽孝心呗?”
后视镜里,映出小惠紧绷的侧脸。我那句“一家人”像根羽毛挠到了痒处,她极力想维持严肃,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为了憋住笑,不得不用雪白的牙齿狠狠咬住下唇。而小敏的余怒未消,冷哼一声:“谁跟你一家人?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了哪个进门?”
小惠闻言,右手“啪”地一下重重拍在小敏大腿上:“疯丫头!嘴上永远没个把门的!”
我立刻抓住机会,用一种近乎无赖、却又带着点无奈和真诚的口吻叹道:“哎……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我都舍不得,哪个都想明媒正娶啊,可法律它…不允许呀。”
小惠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关宏军!你是不是觉得你那点破事儿就算翻篇了?还敢在这得了便宜卖乖?告诉你,我们姐俩就算烂在家里,也绝不便宜了你!”
我心头一凛,知道再开口就是自取其辱。立刻识相地闭上嘴,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咣当”一声倒回后座,紧紧闭上了眼睛,假装养神。车厢里,只剩下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小敏压抑的、带着愤懑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