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酒入喉,褚宛翕微微抬眸看向他去,唇畔划过一丝笑意,“带着这么多手下来见我,难道,你怕我杀了你不成?”
“你们几个先出门守着。”闻言后,他平静地屏退了身后的一众女子。
待到旁人尽数离去,屋内剩下这二人,却是一片难以言状的沉寂。他与她四目相对的尴尬,依稀透着一种道不出的苦涩。昔日里极为熟悉的二人,此刻已然形同陌路。
抬手替他斟了一杯酒,褚宛翕见他这般无措的神情,倒也觉得不忍。稍稍叹息,她不禁举起酒杯看向他道,“褚宛懿已死,喝下这杯酒,我便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之前,你一直想要自由。而如今,我可以给你自由。”
“你想要离机堂替你卖命,是吗?”默玦迟迟没有接过那杯酒,“对齐国行如此之事,你就不怕被伏灵均知晓吗?”
暂且将酒杯搁在桌上,她凝眸望向他,沉沉答道,“大齐江山负了他的一世苦心,而我,不过是在为他夺回他所失去的罢了。”
眉间深锁,默玦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得苦笑,“他失去了大齐,你便想要亲手替他打下一座大齐江山赠与他吗?”顿了顿,他避开她的目光,且转过身道,“伏灵均一次次害你身入险境,这样的男子,他究竟哪里值得你为他……”
“他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亲,足矣。”毅然决然地打断他的话,褚宛翕的声音冰冷而决绝,“纵然我一次次为他范险,可是,他终究没有利用过我。而你呢?有时候,我当真不知晓,你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为假!”
不禁重新望向她,默玦的话涌上唇畔,却又被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脑海中闪过那洞房花烛夜里她的话语,一时间,他却释然了。眸光变得浑浊不堪,默玦一手扣上桌沿,徐徐垂首用低沉而沙哑的嗓音答道,“倘若与你成亲,是发自我本心之事……你还会选择他吗?”
“灵均有了我的孩子。”她冰冷的声音仿佛刺透了他的心,“我想,我和你之间,容不下一个‘倘若’。”
“褚宛懿只是你的借口,其实你由始至终都不会选择我。新婚的那晚,你酒醉后口口声声都在唤着他的名字。”默玦言罢,竟是哽咽了,“你一直心里都挂记着他,哪怕明明知晓他是齐国的皇子,明明……”
猛然站起身来,她盯着他厉声唤道,“我心里是否有他,与你无由。今日唤你前来,不过是想让你尽快交出离机堂罢了。如今褚宛懿已死,离机堂若一味与朝廷为敌,莫要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轻轻点头,默玦勉强地抿起了一个微笑,“你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你了……”
紧抿双唇,她没有作答。
“宛翕,我可以把离机堂交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默玦徐步行至她身侧,继而在她的身后止步,“虽然你我的婚事本是褚宛懿刻意安排的,但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我的妻主。我本以离机堂为家,倘若失去离机堂,我便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我可以送你宅院与田地,保你衣食无忧。”她平静地答道。
连连摆手,默玦只是觉得她的话语无比讽刺,“你觉得,我需要那些吗?”
……
晚膳后,坐在软榻边,伏灵均怀里抱着滚烫的汤婆,静静地等候着她的归来。天色已暗,他一遍遍地差人去府门前询问,可是都不曾得到她回府的消息。面上虽镇定自若,他的心内终究有些焦躁不安了起来。
毕竟,这里是齐都。
“主子,陛下回府了!”就在他失神间,只闻,门外忽然传来了韶溪的声音。
恍然看向门那边,伏灵均悬着的心终是落定。
轻轻推开门,韶溪笑盈盈地几步来到他的面前,躬身便道,“主子,临槿总管方来传话,陛下邀您前往花园石亭另则请您多添些衣物,怕您受寒。”
伏灵均闻言后,几乎一头雾水,“临槿可有说是何事吗?”
“这个……小的尚未来得及多问,总管便匆匆回去复命了。”韶溪有些尴尬。
“也罢,那便去就是了。”伏灵均淡淡答道。
只要她平安回府就好……
清冷的冬夜里,夜空中繁星密布,见不得一丝乌云。崇安王府里宁静的夜晚,依旧如昔日一般,引人遐想,耐人寻味。府内的亭台水榭,一砖一瓦,无不牵扯着二人经年的回忆。
裹着银狐皮斗篷,怀中抱着用以取暖的汤婆,伏灵均静静地伫立在石亭前,却不禁与石亭下的女子久久对视。
见他已然抵达,她转身间抿而一笑,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游移到了他的面前。暗自与临槿使了眼色,褚宛翕拥着他的身子,便抬手指向了夜空,“灵均,你看。”
伏灵均循声而望,只见,四周隐秘处飘出的孔明灯,正缓缓升入天际,使得光亮一寸寸地将漆黑的夜空所占据……
“民间素来有放天灯祈福之说,故此,朕便命人做了九十九盏孔明灯,为你与皇儿祈福,以保佑你们一世平安。”褚宛翕紧紧偎依着他,望着漫天的孔明灯,柔声在他耳畔道。
望着漫天的孔明灯已然出神,伏灵均心内百感交集,有太多的话语堵在心间却是难以言表。回过神来,他不禁侧眸与她对视,只得哑着嗓子轻声念道,“宛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