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球高纬度迎来了冬季,80号辐射区白雪皑皑,冻土层中的荒漠集市温度在-70度之下,集市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昨晚冻死的酒鬼。
哈曼达医生在荒漠集市有个破烂的小医院,科技公司的禁闭室比起阴暗寒冷的病房,都可以称为五星级酒店。
冷气从门缝里吹进病房,带走本就稀薄的暖气,角落里躺着结冰的老鼠,房门发出吱嘎响声,温斯顿开门进来。
“太冷了,我们找个悬浮舱,去南半球吧。”病房里的白怀见他回来,建议道。
事实是,他们炸掉了相柳的公司,除了射杀相柳,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利益,经年的筹备几乎用尽了他们所有的财产。
贺硝的身体状况持续恶化,温斯顿与白怀凑了点钱,租了哈曼达医生一间病房,在荒漠集市找了一份防暴者的工作,用以维持几人的生存。
“再说吧。”温斯顿说,目光看向白怀身后:“他今天怎么样?”
“他疼的睡不了觉,昨晚浑身都肿起来了,哈曼达开了镇定剂,让他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温斯顿沉默地点点头:“我去买燃料。”
“我和你一起去。”白怀站起身:“顺便看看悬赏令里有没有可以接的任务。”
两人出去后,病房里重新陷入死寂,太阳快落山时,贺硝睁开眼。
即使有镇定剂,内脏与肌肉的痛感依旧无法忽视,他半睡半醒,睡一觉起来意识有些不清晰,下意识地摸摸身侧,只摸到坚硬冰冷的墙壁。
他被冻的缩回手,冰凉的触感令他意识回笼,眼球布满血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肿的几乎握不住禹。他把枪收起来,打开腕带,找出一本日志。
8月27日雪
-对时间的认知开始模糊,总觉得活在十几年前,记忆混乱。
仍然水肿、咳嗽,吐出的血变黑了。
-不知道小咪怎么样。
-醒着也做梦,有时候梦到林熄还活着。
贺硝的呼吸声像破鼓风机似的,他收起腕带,咳嗽几声,趴到洗手池边,吐了几口污血,发现自己的左手拇指变形了。
他轻轻一掰,咔嗒就断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觉得烦躁,骨头也正在被肌肉分泌的酸性物质溶解,他尝试把指骨接回去,发现没用,干脆就让它歪着了。
镜子中映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脸颊消瘦,眼窝深陷,双目无光,贺硝觉得如果林熄还活着,看见自己这幅样子绝对认不出来。
镜子中他的脖子上空荡荡的,林熄死了,他拆掉了那个项圈,也没有人电击他,项圈被他仍在了那片冰原。
贺硝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半晌,忽然一拳打碎了镜子,碎片扎入他皮肤中,黑色的血水顺着指尖落在地上,外来的痛楚令他理智稍稍回笼,随着变异基因的深入影响,他变得愈加暴躁,难以自制。
他颓然坐回床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
一枚白色的圆环,曾经的主人是神州公司的董事长。贺硝从林熄冰凉的手指上将它摘下来,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据为己有。
他打开白环,没有林熄的权限,他根本没办法让白环组装成枪,初始化面板上打着圈圈,始终在加载中,下方一行小字写着“第280219次初始化”。
贺硝不知道它在初始化什么,只知道从林熄死后,每次打开白环都是这样。
他总是不受控制地想着林熄的死,但在基因的作用下,他开始遗忘很多事情,大脑逐渐迟钝,他感觉自己将要变成一只本能驱使的异种,甚至连林熄临死前的样子都模糊。
脑海中有关于林熄的片区久未被点亮,他快要忘记林熄的脸了。
他想做点什么,比如记录下自己和林熄在一起的时刻,但很快就发觉这没有意义,林熄看不见,没有人会看见,甚至在他死掉之后,林熄黑白照片记载的情感状况依旧是未婚。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从前他一心想着杀掉相柳,他为相柳而活,至于杀掉相柳之后怎么办,他从没考虑过。
他虚无缥缈的像一只漫步在太空的虫子,异种的性命只是茫茫尘埃中的一颗。
病房的全息小屏幕因为集市信号不好,只有一个台,循环播放着这段时间的新闻。
黑客们从神州窃取到的信息,丹阙城地面大面积坍塌引起恐慌,制造爆炸的凶手至今没有被抓到,不过神州在丹阙城的空洞里有了惊人的发现——一座焦黑看不出原貌的地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