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病房,心电监护仪器跳动着冗长的波音。
朦朦胧胧的,温言缓缓睁开眼睛,远处飘着一片白纱窗帘,浅金色的秋阳在外面飘荡……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周围一切便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间明显是病房样子的房间。
病床很宽敞,床单是他在橡木湾常睡的款式,柔软服帖,带着丝丝的冰凉。
头顶上有几台大型仪器,嘀嘀响不停的正是其中一台跳跃着绿色波段的心电监护仪,还有一些温言他没有见过,他发现他不能转动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后颈变得很陌生,从小要么捂着阻隔贴要么戴着颈环,现在竟能感受到空气在腺体上方流动,痒痒的,一点都不疼。
是的,他还没死去,抑或是梁世京费了很大的功夫把他救活了……
努力侧眼,温言看见一团白乎乎的雾气源源不断喷洒在他的后颈上,他尝试抬手,但浑身仿佛沉成一块,唯有双腿能动,不过他一动,脚底的东西也动了动……
是梁望佑,130CM的小alpha蜷在脚底缩成一个圆圆的小团,他衣服皱巴巴的,两个没穿袜子的小脚板贴靠在一起。因为没盖被子很冷,所以他以这样一个可以装进玻璃罐的姿势难受地睡着。
温言缓慢地转动眼珠,缓慢地挪动双腿。
蓦地,梁望佑醒了,揉着肿成核桃的眼睛爬起来,一副明明很困却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样子,他呆了呆,反应过来立马滑下床来到温言床头。
“你醒啦。”梁望佑刚刚与病床持平,脸颊还带着压睡的红痕,乖乖趴在床边眨着大眼睛说,“温言,你疼不疼啊。”
温言动动手指,梁望佑就从防摔的栏杆空隙处伸进来抓住他两个指尖,小手指头在上面轻轻点了两下,“不要怕,我在这里。”
温言虚弱到说不出话来,梁望佑又小声说,“我不会让父亲进来的,他也不敢再给你吃那个黄色的东西了。”
所以小alpha还被蒙在鼓里,以为是alpha给omega吃了那颗黄色药丸才导致omega生病的,不然alpha怎么会流眼泪呢?
不过他的父亲做错了事,所以他把温言送到医院来。不过他的父亲无所不能,只要温言住几天就好了,六岁的他还没学过生理知识,不明白腺体衰变是会死人,他只是觉得温言暂时不好,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温言……”梁望佑忐忑着,“对不起……”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温言想像从前那样摸摸他的脸,可他做不到了。身体很虚弱,连挤出微笑的力气都没有。然而梁望佑定定地看他几秒,缓缓把脑袋靠在他指尖上。毛茸茸的触感传递回来,温言努力弯起嘴角。
梁望佑一怔,很快便笑了。
门在这时被敲响,梁望佑警惕地看向门口,见到来人是胡立后俯在温言耳边小声说,“你睡了三天啦,胡叔叔要来给你检查身体呢,我就在旁边不会走,等他走掉我就给你喂糖水喝哦。”
“有乖乖吃饭吗……”温言气若游丝地说。
梁望佑重重点头,“纪领事每天都会送来。”
“出去等会儿,我跟胡叔叔聊一下好吗……”
梁望佑再次点点头,走出几步又依依不舍地望来。温言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么苍白,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梁望佑。梁望佑迅速跑了回来,在他上半身看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拥抱的地方,最后他格外轻柔地贴上温言的小腿,把脸埋在上面蹭了两下,羞怯看过来时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温言分辨好久才明白过来。
梁望佑悄悄叫他爸爸。
不过梁望佑马上就跑了,这孩子在平整的地毯上也能摔跤,脑袋撞出一声闷闷的笃响。胡立见状去扶,梁望佑也不喊疼自己爬起来抱着脑袋就跑了。门开合的一瞬间温言恍惚看到那道昏暗的缝隙里站了一个模糊的剪影,不过梁望佑很快把门关掉,他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半晌,胡立怀揣着忐忑、愧疚、自责走上前来。
温言见他短短几天仿佛老了许多岁,头发比平常更加凌乱,脸上皱纹也生出许多,垂在裤腿的手指隔一会儿就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