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分手以后,陆潮过了几天自在日子,仔细算算,在接到妈妈带着哭腔的电话时,已经过去小一个月了。
“朝朝,你陆叔叔头一次这样请我帮忙,这么多年,我们母子俩靠你陆叔叔才过得这么富足,如今你陆叔叔有难处,我们怎么能不管呢?”
“妈妈把定位发你了,你快过来吧。”
妈妈很久没有像这样单独约他外出了,约在一家静奢风装修的咖啡厅,陆潮走进去的时候,大部分座位上都摆放着笔记本电脑,或是大堆的书籍,文件。
想不到久违的母子单独相聚,不是中年人必备山水景点,也不是满足长辈遗憾的演唱会,竟然是一个充满了商务气息的地点。
“妈,到底怎么回事?”陆潮。
电话里妈妈哭到语无伦次,非说这事情只有他能帮忙,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很着急,也并不觉得继父能出什么大事,尤其是需要他帮忙的大事。
他现在是经济独立,也有部分存款,但需要他出钱救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这点钱对于继父来说不过是洒洒水,分不清是帮忙还是添乱。
“妈妈也不懂你们工作上的事情,就是前两天来家里找你的那个小伙子,小荣,你还记得吗?”
“前两天…”
陆潮的淡定在这一刻开始崩坏。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他当然记得。
他的仇家,他的前男友,他海王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炎夏里,少冰的咖啡握在手心,竟然也能凉的让人打抖,像被空调冷风直吹后脖颈,陆潮汗毛倒竖。
“你陆叔叔上个月月初去J市出差,谈了一笔生意,是和你这个朋友家里有关系。”妈妈双手攥着咖啡杯,直线交叠的部分屈起又放平,交叉又扣动。
自从和继父结婚以后,妈妈很少有私人事项安排,朋友圈也是缩小到零,一年80%以上的时间都在那个别墅里扮演着女主人的角色。
非常表面意义上的别墅女主人——负责卫生,负责院落的花草,负责一家的饭菜,负责孩子的学业,仅仅做这一方天地里的女主人。
丈夫的事业,以及任何别墅以外的事情,她都是无权干涉的。
以至于现在,妈妈作为一个消费者,坐在服务性场所里,竟然会下意识地收缩肩颈,双腿,双脚紧紧并贴着,后颈一直保持低头弯曲的幅度,浑身透露着和社会彻底脱节的窘迫。
是他的错,陆潮这样觉得。
从前的邻居们总会说她有个坏妈妈,抽烟酗酒,浓妆艳抹,对他不闻不问。
他那时候也这样觉得,觉得妈妈为什么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去工作,为什么非要辗转在各种关系之间,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尊严去换一个比他大上许多岁的男人的施舍,又为什么要打扮的像个坏女人一样。
尤其他见过妈妈辍学以前的照片,穿着淡蓝色的碎花裙,脸上干干净净得笑着。
长大之后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可笑,如果妈妈只是一个人,哪怕在便利店打工,也能供养自己。可妈妈有个他。
是他把妈妈变成坏妈妈的。
“你陆叔叔说,你肯定知道该怎么做,朝朝,妈妈该怎么办呢?”
陆潮沉吟半晌,答非所问:“妈,我带你离开那个家好不好?从前他有钱有势,我没本事惹不起,现在他遇到困难了,我也能养活自己和你了,你没必要再在那个家里受委屈了。”
闻言,妈妈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把陶瓷制的咖啡杯放回桌上的时候,磕出的声音异常刺耳,引来周围人侧目。
这时,妈妈的肩颈却是舒展的,那么多目光袭来,竟然也没有影响她丝毫。
她竟然有些气恼,“朝朝,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从小到大你的学费生活费,哪样没有你陆叔叔的支持,我们怎么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陆潮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他还是不死心,“那你幸福吗?”
有些人是醒不过来的,比如妈妈,她早在社会以及丈夫赋予她的各种角色中深陷,找不回自己的需求和追求,就只有角色中的本能。
“朝朝,我和你陆叔叔年轻的时候是有些纠葛,那时候你还小,看到那些…在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妈妈向前拉住他的手,掌心温热,“这几年你不常回家,不知道,我和你叔叔都老夫老妻了,过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