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颓然跌坐在地。
季酒的头慢慢正了过来,像是个拼接的机巧,正在慢慢复原。
“好险。”季酒收剑入鞘,“你他妈再慢点我真人头落地了。”
“著我十戒得用乐声起兴,谁知道你一个巨啸境会被兴浪境逼得走投无路。”叶珉叹气,“这还有一个,动手快些。”
似是不满叶珉的命令,季酒微微皱起了眉,可随即还是拎着剑朝徐麟走来。
徐麟一时间竟是不怕的。
并非勇敢,也并非恨意压过了他的恐惧。他只是在发愣,好像不知道自己该思考些什么。
他和白归尚未到及冠之年,他们只是来参加论剑大会的。
如果赢了,便能步步高升,如果输了,也不过是有些丢人而已。
他没想过白归会死在这里。
徐麟抬头,看向指着自己的那把黑剑。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他感到地面忽然颤抖了起来。
三人齐齐停下,朝着震动处看去——微光之中,只见白归身下的流沙开始陷落,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不过眨眼,便只剩一点鼻尖还露在外头。
没人来得及反应,白归便已彻底不见了。
沉默蔓延在黑暗之中。
须臾,叶珉“哈啊”了一声。
“原来如此。”叶珉摇了摇头,轻轻按下了季酒举剑的手臂,“杀人夺印本就是可以预料的事,恐怕这秘境的出口直接通往临渊宗大梁长老。就算断成两截,死了个一时片刻,关华悦也有手段给人续上。”
季酒还站在那片沙地边上,闻言皱眉道:“如果她醒来后将我们杀人夺印的事说出去——”
“说便说吧,陈安道宣读的规则里本就没有禁止修士间互相残杀,她的迟光印不也到你手上了吗。”叶珉说着看向徐麟,“这还剩一个,你还要不要?”
季酒斜眼看了看,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道:“他身上的迟光印还不如那个多……不过看这人已经动都不敢动一下的模样,想来也不费事。”
冰凉的剑锋搭在了徐麟的颈侧。
“回去告诉你师父。”季酒瘦小的身子并不比跪坐的徐麟高多少,与徐麟而言却有如一座泰山立在面前,“临渊宗长老又如何?离了季家,他什么都不是。”
徐麟闭上了眼。
他本以为自己和白归至少站在了擂台上。
可能比不过杨心问,可能比不过那些已经突破巨啸境的人,可他们至少是有一较高下的能力的。
……原来这不过是他的错觉。
就在这时,他感到了颈间的剑涌来了一阵暖意。
那暖意似阳光暴晒后的轻纱绸缎拂过他脖侧,引着他缓缓睁眼。
季酒的口鼻正喷涌着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四溢在海水之中。
“我……”季酒茫然地用手去试图接住自己的血,可只是张开嘴,嘴中就不停地往外渗血,“我怎么……”
他脚下的泥沙开始变得松软。
那是秘境的出口在为他打开。
“不……不不,我、我还没到离开的时候!我怎么会……怎么会——”
他陷入了慌乱之中,下意识便转头向叶珉求助。
可叶珉根本没有看他。
那双桃花目在暗处发亮,定定地注视着徐麟,或者说是……徐麟的身后。
徐麟骤然回头,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更为幽深的黑暗。
可叶珉却笑了,与方才截然不同,纯粹且堪称真挚地笑道:“你在这里安置的出路,想来是不许我出去的。我有些好奇,你有没有给自己预留一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