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没去码头接应儿媳,她又横过大路,朝自家屋门大声交代儿子:“大宝,大宝呀,妈叫唤你怎么听不见呢?你手上的工夫就不能停一停么!”
儿子从楼上的窗口探出头来:“又生出什么事情来了呀!一天到晚把人呼来唤去的,你还让人做得了工夫么!”
“这就让你做不成工夫了?”作妈的开导儿子,“你也真是不知道心痛自己的媳妇,那么多的衣物,那么高的石级,她提得上来吗?你个大男人去帮一下手,能费多大力气?对女人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儿哄着点呢...”
儿子下楼来了,作妈的怀着她的心事,迈着小脚步,朝青石桥那头走去。
听到丈夫一路干咳,响着拖沓的脚步声过来,龚淑瑶马上放下水桶,躲到路旁土地庙那边的墙脚下去了。
丈夫来到码头的石级上,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只见水桶,不见媳妇,叫了了几句‘淑瑶’,也不见有人应声,他便低声狠狠地骂着:“又是跑什么地方‘发草’去了——骚货!”,
丈夫把洗衣桶踢了一脚,但还是提起洗衣桶来回家去了。
龚淑瑶只是在心里讨厌丈夫,她已经不打算再与这个男人作正面的争吵和冲突。
龚淑瑶绕到屋后面,估摸着丈夫已经晾好衣服,上楼做缝纫活计去了,这才推开后园的侧门进屋。
婆婆不在家里,龚淑瑶也不想找出什么家务事来做,便干脆回到自己的房里,关上门躺下了。
龚淑瑶还在翻来覆去地想自己的心事,她真不知道眼下这消磨人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才好!
[场景4]管制地主
入城(镇)仪式一结束,张炳卿便在武工队队部楼上的办公室里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队部就设在原来的警察所里。
张炳卿向各乡农会代表传达了上级的有关指示:“...解放大军已经拿下南京城,占了总统府,蒋介石是无路可走了。但闹革命不是简单的事,闹就要闹到底,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防止阶级敌人破坏,只许他们老老实实,,不准他们乱说乱动,对一切有现行反革命行为的人必须严密监管。我们武工队进驻小镇一定得站稳脚跟,希望农民协会、妇女会、儿童团积极展开工作,大力支持我们...”
隔壁的小房子里,一个人袖手伏在窗台下面一个破烂的木桶边,当听到开会的人“哇”地一声散了场,这人才抬起头来,他叫李寿凡,是旧社会势力在小镇的头号代表人物。
仅仅是这几天来没有梳理,李寿凡便显现出一付头发蓬乱,两鬓苍苍的垂垂老态来了。
由于公家一时供不起饭,散会后,各乡来的农会代表都争先恐后地挤出门去,他们还得往老婆孩子处赶路。
当时,武工队员的情形也一样,大部分人只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革命“义勇军”,少数职业革命者的生计依然有赖于自筹粮饷,所以,能够留下来看守武工队队部这个空架子的就只有几个人,群众会一散,这个院子便清冷了下来。
李寿凡很有些担心被人遗忘,因为,自早晨被叫唤来到这里,还一直没有人来管他的饭,他伏在小窗口边,不时地向外面的过道打望,等待着队长张炳卿对他的发落。
终于,张炳卿清扫完会场,来这里了。
李寿凡笑容满面,执礼有加地迎上前去:“张队长,恭逢盛典,可喜可贺,李某人能否...”
让李寿凡来这里,是因为武工队进驻小镇时以防万一遭遇坏人破坏而采取的措施。这时,张炳卿对他说:“好了,这阵子没有你的事了,不过,我还是得警告你,从今往后,你必须老老实实,不得乱说乱动,否则,我们对你决不容情。”
“是,是是是,我知道这是上边的政策,我一定老实守法,争取做个开明人士——” 李寿凡说的“开明人士”,是他以前从周朴那里听到的宣传,觉得与刚才上边传达下来的政策似乎还有点差别,但他满口应承,“我不会乱说乱动的...只是,只是你们早上没让我带铺盖来,也没叫我家里人送饭,这,这如何是好?”
张炳卿觉得这个李寿凡还算老实,应该说,他大概不属于那种有现行反革命行为的人,而且,本来也没有关押他的打算,然而,他自己却准备在这里过夜,这反倒有些麻烦了,便说:“那,你还是回家去吧,从今往后,我们什么时候叫唤你,你就什么时候再来。”
李寿凡低头出门,他一路上想着:从今往后还真是得随叫随到了!
[场景5]疏散财物
天色近黑了,陈裁缝的婆婆才回到自己家里。
婆婆来到厨房,那里没灯没火,连叫了几声“淑瑶”也没有人应声,她便去推开了儿媳的门,好一阵才听到有人在床上翻动,儿媳哼哼唧唧了两声,只说了声“我头痛死了起不来”便又睡了过去,婆婆知道这定是小两口争吵斗气了,没办法,她只得给儿媳去生火煮面条,同时,丈夫与儿子一直闷声不响地在楼上赶针线工活,那也得好好安抚安抚才是。
听到厨房里锅瓢碗勺乒乓作响,龚淑瑶才觉得有点饿了,她今天倒不是要跟谁赌气吵嘴,她现在觉得自己以前那套搞法全是些不顶用的瞎折腾。
[心语]龚淑瑶:当时,我如果跟李青霞他们一块走了该有多好啊!便是几个月前,能与张炳卿他们一道上山去打游击,那也会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