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眯起眼,看见远处本该是稻田的地方,冰层下冻着来不及收割的稻穗,金黄的谷粒被封在透明的冰棺里。
更远处,几株倔强的老柳树被冰凌压弯了腰,枝条上挂满晶莹的冰挂,像垂暮老人哭干的泪痕。
沿着官道下行,灾象愈发触目惊心。
路边的茶棚早已倒塌,半截"常宁春茶"的招牌斜插在雪堆里。
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蹲在废墟旁,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扒拉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们像受惊的兔子般四散而逃,只留下雪地上几串凌乱的脚印。
"等等!"
易年从怀中掏出干粮袋,可孩子们已经躲进了远处的林子里,只露出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叹了口气,将干粮放在显眼的石头上,转身离去。
转过山脚,眼前的景象让易年呼吸一滞。
官道旁的洼地里,密密麻麻挤着上百顶用树枝和破布搭成的窝棚。
袅袅炊烟从少数几个窝棚里升起,更多的人只是蜷缩在一起取暖。
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正在刨开冻土,试图挖出些草根。
"这位公子。。。"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颤巍巍地拦住易年,"可有多余的粮食?老朽用这个换…"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雕工粗糙的玉佩,玉上还沾着血迹。
可能是看着易年背着竹篓,才有此一问。
易年注意到老者左腿不自然的弯曲,可能在逃难路上摔断的,没有得到及时医治。
没有接玉佩,将干粮袋整个递了过去。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声道谢着蹒跚离去,背影佝偻得像张拉满的弓。
继续前行,官道上的难民越来越多。
有人推着独轮车,车上堆着全部家当。
有人背着年迈的父母,自己却冻掉了脚趾。
更有人直接倒在路边,成了雪地里一座不起眼的小丘。
易年每走过一段,就要用青光为几个濒死之人续命,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离江…离江开了道口子!"
前方突然传来嘶哑的喊声。
人群如闻甘露,纷纷向江边涌去。
易年跟随人流,来到离江岸边。
这条横贯南北的大动脉,此刻完全被冰层覆盖,只有一处被人力破开的小洞,十几个汉子正轮番下网。
"让让!让让!"
一个满脸冻疮的壮汉挤到最前面,腰间缠着粗绳,"该我们村了!"
破冰捕鱼的场景惨烈得令人心惊。
渔网刚下水就冻得僵硬,拉上来时经常扯破。
偶尔网上几条小鱼,立刻引发哄抢。
有个少年为了捞一条鲢鱼,整个人栽进冰窟窿,被捞上来时已经冻成了青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