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走出了三等星那个不见天日狭窄逼仄的贫民窟,日子却反而过得更冷清了。
每天除了军务是不是就没有别的事干了?
在家里吃什么,喝什么?
就算在当今社会受污染影响,新鲜食物是一种稀缺资源,也不至于堂堂一个少将冰箱里连一根青菜一颗水果都没有吧?
然而这些话到了嘴边,攥着洛厄尔衬衣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陆慎还是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因为答案显而易见,他根本就没必要多问。
自己种下的因果。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洛厄尔?
早知道。
还是那句早知道。
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早知道。
双目对视。
洛厄尔睫毛颤了两下,几乎有些承受不住陆慎此刻注视着他的目光,下意识想偏过头去,陆慎却不许他躲。
他掰着洛厄尔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换了个新的问题:
“……就真的一点都不怪我吗?”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洛厄尔的眼眶就红了。
他已经有五年多都没掉过眼泪,无数次拖着濒死的身躯从异兽堆里爬出来,在硝烟密布枪林弹雨的缝隙中活下来,他早就不会哭了。
所以从陆慎的角度只能看到洛厄尔眼睛里突然盛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水光,蓄在眼眶里,好像眨一下眼就会掉下来,又好像眨一下眼就会消失。
于是陆慎感觉到心脏处传来清晰而具体的痛意。
但他没有去干预的意思。
甚至他很平静地希望这种痛感能再放大个十倍或者百倍才好。
“洛厄尔,”陆慎没有等洛厄尔回答,而是低声叫他的名字。
在任何场合陆慎说话都很少停顿,这一刻却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一下,不过停顿时间很短,很快恢复正常:“四年前,我曾经在山上看过一场流星雨,最高峰期的时候每小时能看见六十到七十颗流星。”
虫系社会跟人类社会有着完全不同的文明,但看到流星要许愿这一传统便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共通点之一。
只不过虫族受到污染和辐射的影响,流星雨是很罕见的景象,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在乘坐飞船跨越星系时才能看到。
洛厄尔的眼睛微微睁大。
陆慎垂眸跟他对视。
其实陆慎并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在菲城那几年,他将日子过得冷淡而麻木,除了赚钱没有别的爱好,仿佛将慎行做得越大,赚到的钱越多,就越能证明他回到地球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只不过那天是洛厄尔的生日。
每年洛厄尔生日,陆慎都会在菲城一家能眺望整个城市夜景的餐厅包场,在对面海上放一场持续三个小时的盛大烟花,然后一个人坐一整夜。
很神奇,那天晚上烟火放完之后,站在落地窗前的他凑巧看到了一场接踵而至的流星雨。
陆慎忍不住想,如果偌大的宇宙能够相通,那么此刻他看见的流星是不是有一天也会从奥诺里帝国上空划过,出现在洛厄尔眼前?
于是很俗套的,他平生第一次闭上眼睛许愿。
然而没等他收拢思绪继续说自己的愿望是什么,洛厄尔已经攥住了他的手,很认真地看着他问:“您许了什么愿望?”
“能不能告诉我?”
因为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开了,所以从陆慎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看见洛厄尔的表情。
看见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您许了什么愿望,只要告诉我,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帮您实现”的字眼。
陆慎眼底涌起很深很深的情绪。
他凝视洛厄尔许久,轻声说:“我许的愿望是,希望你能爱自己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