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心有亭屹然,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孤舟一芥而已。
冷水浸梨花,花枝旁架了一小火炉,炉上正煨酒,观来烧得正沸,咕噜噜冒着白烟,融入烟水茫茫,梨花似雪。
阮重笙向后仰躺,清风徐来,月色溶溶,入目皆是雪白,颊边忽有痒意,微一侧头,发觉黑发恰巧压在一枝蜿蜒梨花上,忍不住会心一笑,轻轻往旁边一滚,免着折断这株甚是可爱的花。
这一滚却又恰好撞在了晋重华身旁,他索性半支起身子,讶异地瞧着那双他很是欢喜的手施施然开炉,然后往飘香的酒里拂下剑尘。
“师兄这是……”
“剑尘入酒。”晋重华微微一笑,于是那三千梨花雪也瞬间失了颜色。
“这便是从前与你提过的‘向人间’。”
阮重笙怀着好奇,还真喝了口暖身子,“咦,还真不错!”
“既然带你来,自然不会是劣物。”晋重华垂眸,替他斟酒,“此处是我少时求学最爱待的地方,不会有人叨扰。”
阮重笙回头,轻轻拈花往鼻尖一凑,“方才就想说,这花似乎香得有些不寻常。”
晋重华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指尖,不动声色道:“冷水梨花。”
“果然如此!”他抚掌一笑,“冷月浸梨花,湖心煨热酒,师兄好雅兴!”
晋重华轻声道:“只是想带你来看看。”
可惜阮重笙却没听见,反是折了一枝花背在身后,眯着眼睛走进晋重华,忽而软软唤了句:“师兄。”
晋重华回眸,然后玉簪落地,换了一株梨花枝。
得逞的阮重笙笑得像极了金陵城角那只偷得腥的猫儿,“冷水梨花很衬师兄。”
何止是衬呢,这个人是真真如此好看,梨花色又何能及?
阮重笙无疑是喜欢极了这副皮相,于是弯着眼顺嘴道:“引阳上君者,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引阳君之姣者,无目者也。”
然后晋重华低着头笑了。
“南华的朱砂海棠似近时节了。”
一笑倾城。
阮重笙愣了愣,捂着心口后退一步,却忘了自己离烟水茫茫不过一线之隔,于是乎顺理成章地一头栽进了水里。
他挣扎着探出头,水花溅在了白绣上,那只明如玉的手却没有缩回去,而是伸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伴随着一句无奈的叹息:“起来。”
阮重笙搭着那只手,难得有些赧然,轻咳:“说来这水倒颇深……咦?”
腰间忽有痒意,原是几只鱼儿摆着尾巴凑了上来,亲吻着他的侧腰。
他笑着拍下一阵涟漪,一用力翻上了亭,“果真是好地方,可有名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