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如同亿万载不化的玄冰,是这片古战场遗迹永恒的主题。
林琰盘膝悬浮于虚空,身下是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如同神魔临死前不甘的抓痕,烙印在这片苍茫破碎的大地上。无数神兵魔器的巨大碎片,或斜插、或半埋,如同沉默的墓碑,其上黯淡的符文偶尔挣扎着闪烁一下,旋即又被沉重的死气彻底湮灭。更远处,是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骸骨轮廓,一半深陷于凝固如黑曜石般的污血泥沼,另一半则倔强地刺向灰蒙蒙、永无天日的苍穹。空气里,浓郁的怨煞魔气粘稠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阴寒和侵蚀神魂的疯狂低语。
然而,此刻,以林琰为中心,却撑开了一片截然不同的领域。
极致的冰蓝光芒,如同最纯净的星辰核心,从他眉心深处流淌而出,温柔而坚韧地晕染开来。光芒所及之处,那无孔不入、试图将万物拖入腐朽深渊的污浊魔气,如同遇见了克星。丝丝缕缕粘稠如沥青的黑气发出尖锐刺耳、仿佛亿万怨魂齐声哀嚎的“嗤嗤”声,在冰蓝光芒的照耀下剧烈地扭曲、沸腾,继而化作一缕缕污秽的青烟,彻底消散于无形。
净化之力,无声而磅礴。
这光芒的源头,是他识海深处那枚缓缓旋转的冰魄神珠。神珠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那是前世惊天一爆留下的永恒创伤,然而其核心,那一点仿佛凝聚了宇宙冰魄本源的幽蓝,却前所未有的璀璨与活跃。它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古战场遗迹深处残留的、被岁月磨砺得无比精纯却也被魔气污染的古老能量,经过神珠核心那不可思议的转化与提纯,化作一股股精纯磅礴、带着亘古寒意的洪流,冲刷、淬炼着林琰的每一寸筋骨,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窍穴。
林琰的心神,早已沉入一片无悲无喜的玄奥之境。
金仙壁垒,那层隔开仙凡、象征着生命本质跃迁的无形天堑,此刻清晰地横亘在他的感知之中。壁垒厚重如山岳,散发着源自仙界本源法则的威严,其上流转着无数玄奥莫测的金色符文,每一次明灭都引动虚空微微震颤。
“破!”
没有惊天动地的嘶吼,只有识海深处一道意念凝聚成的无声惊雷,裹挟着冰魄神珠转化而来的浩瀚神能,以及他两世为人的磅礴意志,狠狠撞向那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轰——!
整个意识空间剧烈震荡!并非物理的声响,而是法则层面的轰鸣。壁垒上金光爆闪,无数符文疯狂流转,形成强大的反震之力,试图将这敢于挑战天堑的意志碾碎。
林琰的身体在虚空中猛地一震,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金红色仙血。体内仙元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在狂暴的冲击下剧烈沸腾、蒸发,经脉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冰魄神珠的光芒也随之一黯,珠体上的裂纹似乎又加深了一丝,每一次动用其本源之力,都是对这残破神器,也是对他自身根基的双重压榨。
代价巨大,但收获同样惊人。
壁垒之上,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骤然绽开!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从裂痕中逸散而出,带着难以言喻的生命本源气息和玄奥的法则碎片,瞬间融入林琰的身体。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
然而在这剧痛之下,是生命本质被强行拔高的极乐!骨骼在重组,发出玉磬般的清鸣;血液在蜕变,如同奔腾的星河,每一滴都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和冰魄的寒意;经脉在拓宽、加固,化作能容纳星辰运转的通道;识海更是疯狂扩张,神魂之力如同解开了枷锁的远古凶兽,在浩瀚的冰蓝色神光中咆哮、凝实、升华!
外界,以林琰为中心,恐怖的吸力骤然爆发!
呜——!
遗迹中弥漫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死寂能量被疯狂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那些深埋于污血泥沼、散落在巨大骸骨之间、甚至镶嵌在神兵碎片上的点点残存仙灵之气、星辰之力、乃至神魔精元,都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强行抽取出来,如同百川归海,汹涌地汇入林琰体内那不断蜕变、渴望填补的“金仙之躯”。
冰魄神珠的光芒再次亮起,幽蓝深邃,全力运转,如同最精密的熔炉核心,将这汇聚而来的驳杂能量去芜存菁,淬炼提纯,转化为最契合林琰此刻所需的冰魄神力。
时间,在这法则层面的蜕变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股驳杂的能量被神珠彻底炼化吸收,林琰体内那狂暴的冲击和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感,充斥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呼……”
一口悠长的气息缓缓吐出,气息离体,竟在虚空中凝结成一道细小的冰蓝色长龙,龙须龙鳞纤毫毕现,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凛然的威严,蜿蜒盘旋数息,才悄然消散。这道气息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被冻结,留下一道淡淡的白色冰痕。
林琰睁开了双眼。
眸中再无半分仙人的飘渺出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蓝,仿佛蕴藏着万载玄冰的极地深渊。眸光开合间,两道实质般的冰蓝色神芒一闪而逝,前方的虚空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发出“咔嚓”轻响,竟被生生冻结、割裂出两道细微的空间裂痕!金仙之威,初露峥嵘!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肤莹润如玉,隐隐透出内敛的冰蓝色宝光,五指轻轻一握,没有动用任何仙元,仅仅依靠纯粹的肉身之力,掌心的空气便发出一连串沉闷的爆鸣,仿佛被捏爆了数个小型空间。
金仙初期!
跨越了这道天堑,才真正算是在浩瀚仙界有了一丝立足的资本,拥有了初步探索这方天地残酷真相的力量。距离那高踞神界、背叛弑师的逆徒萧绝,似乎又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
冰魄神珠在他识海中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剧烈嗡鸣!那嗡鸣带着强烈的警示与厌恶,仿佛感应到了世间最污秽的存在!神珠核心的幽蓝光芒瞬间变得炽烈无比,甚至透体而出,将林琰周身数丈范围映照得如同冰蓝水晶,净化之力暴涨!
嗤嗤嗤——!
这一次,净化不再是无声的。光芒所及,林琰右侧数百丈外,一片看似空无一物、只有几块破碎巨石漂浮的区域,骤然腾起大股大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粘稠黑烟!黑烟剧烈翻滚,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烟雾中痛苦地扭曲、显现,仿佛被滚烫的烙铁生生从阴影里烫了出来!
“呃啊!”
一声压抑着痛苦和惊怒的低吼响起。
黑烟迅速散去,露出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那袍子不知是何材质,在冰蓝神光的照耀下,表面不断浮现出扭曲挣扎的怨魂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但又被某种力量死死束缚在袍子上。来人脸上覆盖着一张惨白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阴鸷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盯着林琰眉心那透体而出的冰蓝神光,目光仿佛要穿透皮肉,看到其识海深处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