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过,神子不是天生的英雄……”
他咬碎牙,挥刀砍向蟒头。一刀、两刀……每砍一次,蟒头就重新长出来,血溅得他满脸都是。直到第七刀,他瞄准中间那颗头的眼窝——老萨满说过,妖怪的命门藏在最贪的地方。刀砍进眼窝的瞬间,巨蟒轰然倒地,毒雾消散,蟒胆滚到他脚边,泛着诡异的绿光。
乌兰抱着药罐哭到发抖,罐子里泡着蟒胆,渐渐变成琥珀色。疫病退了,牧民们捧着哈达围住格斯尔,他却把功劳推给长生天:“是草原的福气,不是我。”
元朝的使者来得突然。那天天还没亮,一队锦衣卫士闯进部落,为首的宦官尖着嗓子喊:“皇帝听闻英雄事迹,特封你为‘镇北将军’,即日赴大都受封!”
帐外的牧民们都惊得合不拢嘴,只有格斯尔摸着闪电的鬃毛笑:“我不去大都,我要守着草原。”
宦官气得脸发白:“你可知抗旨是什么罪?”
格斯尔把牛角弓拍在桌上:“大人见过草原的冬天吗?暴风雪能把帐篷连根拔起,可草明年还会绿。我要是走了,谁给牧民挡灾?”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我娘教我,金子再亮,也暖不了冻僵的手。”
使者最终灰溜溜走了,巴特尔却红着眼凑过来:“哥,你真不想当大官?”
格斯尔捶他一拳:“大官能救得了毒蟒劫?能给乌兰她阿爸续命?”
巴特尔挠挠头,突然笑了:“哥,我跟你学本事,以后也当草原的‘官’!”
那年秋末,部落里的孩子接连失踪。夜里,乌兰发现孩子的毡靴落在野地,旁边的草全被踩成血水——是冥界的鬼妖掠走了灵魂!
格斯尔决定下冥界救人。冥界的路阴森得渗人,枯骨堆成墙,鬼火追着人跑,恶鬼们张牙舞爪:“活人也敢闯冥界?”
他攥着银镯子往前走,突然听见哭声——是个老鬼,被鬼妖逼着当差,连转世都没资格。
“我帮你解脱。”
格斯尔咬破手指,把血抹在老鬼额头。老鬼的魂火突然亮起来,竟变成个慈祥的阿奶:“好孩子,鬼妖的巢穴在血河对岸,它有三颗头,专吃善心人……”
说话间,恶鬼们又围上来,格斯尔却没拔刀——他想起母亲的话,“刀能斩妖,也能斩人心”。他闭上眼睛,放出体内的金光,恶鬼们的凶相渐渐消散,竟都跪下来求他超度。
鬼妖的巢穴里,三头六臂的怪物正在啃食灵魂。格斯尔的金光刺得它哇哇叫:“你这凡人,怎会有神力?”
他不答话,只是拼命往灵魂堆里冲,恶鬼们竟自动让道——原来,连冥界的恶,都抵不过一颗向善的心。
疫病第三次肆虐草原时,连萨满的药都成了摆设。老额吉们说,只有天界的神药能救。格斯尔把闪电拴在山脚下,独自攀上天梯——天界的云像,却烫得他脚底起泡。
神佛坐在莲花座上,考验他:“左边是金山银山,右边是神药,选哪个?”
格斯尔盯着神药:“我要药。”
神佛又变出片火海:“踩过去,药就是你的。”
他想起毒蟒窟里的乌兰,想起黑风里的母亲,咬咬牙踏进火海。脚底的皮被烧得脱落,他却笑得坦然:“娘说,疼过了,才知道活着多好。”
神佛终于赐他神药,还赠了句话:“药治身病,心治世病。”
格斯尔捧着药罐下凡时,突然明白:所谓神子,不过是个愿意为他人趟火海的凡人。
几十年过去,格斯尔的头发白得像雪,可腰杆还挺直。他教巴特尔驯马,教乌兰射箭,也教孩子们听草叶的声音。某个黄昏,他坐在敖包前,摸着生锈的牛角弓,突然看见额尔敦其其格的影子——她还穿着当年的蓝毡袍,笑着朝他招手。
“娘,我守好了草原。”
他喃喃自语,泪水砸在草尖上。远处,巴特尔和乌兰带着年轻人巡逻归来,笑声惊起一群飞鸟。篝火旁,孩子们又缠着老额吉讲故事:“阿奶,再讲讲格斯尔大战黑风怪吧!”
老额吉的故事里,格斯尔永远是那个骑着闪电、浑身是血却笑得灿烂的少年。而草原的风,会把这个故事吹过一代又一代,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