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年来,开封城飘着鹅毛大雪。秦香莲抱着孩子,怀里还搂着韩琪的尸首,跪在衙门前。
“大人,陈世美做了驸马,不认俺们母子,还派韩将军杀人……”她哭到声音沙哑,血衣上的冰碴子簌簌落。
包拯盯着血衣,指节捏得发白:“你且细细道来。”
原来秦香莲带冬哥、春妹从均州赶来,陈世美闭门不见,还买通门子赶人。韩琪奉命追杀,却被她的哭诉打动,自刎谢罪。
包拯派人去驸马府拿人,却被公主拦住:“包黑子,你敢动皇家驸马?”
“公主,国法面前,不分贵贱。”包拯拱拱手,黑脸上的沟壑像冻硬的犁沟。
公主进宫搬救兵,太后次日驾临开封府:“包拯,你若铡了世美,便是与皇家为敌!”
包拯猛地站起,扯开官服露出胸膛:“臣这颗心,半点不偏不向,只为黎民百姓跳!”
太后望着他的决绝,终于叹了口气。
铡刀落下时,陈世美的惨叫震碎积雪。秦香莲抱着孩子哭倒在雪地里,百姓们自发跪在衙门前——这世上,真有敢铡驸马的官。
铡美案后第三年,包拯去陈州放粮,回程路过破庙,见个瞎眼老妇人在给泥娃娃喂奶。展昭觉蹊跷,查访后竟发现是当年的李宸妃!
真宗年间,刘妃和李妃同时有孕。刘妃妒火中烧,买通产婆用狸猫换了李妃的儿子。李妃被打入冷宫,刘妃母凭子贵成太后——那孩子正是当今仁宗。
包拯听着李宸妃的哭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娘娘放心,臣定要还您公道。”
他带李宸妃进宫,刘太后拦住:“包拯,你莫要信口雌黄!”
包拯传当年产婆上堂。产婆抖如筛糠,把狸猫换太子的事全招了。仁宗得知身世,呆立龙椅前:“朕的亲娘,竟在冷宫里受了二十年苦……”
刘太后瘫倒在地,满头珠翠滚得满地,却再没人捡拾。
李宸妃重见天日那天,包拯站在宫墙外,望着御花园的牡丹,想起大嫂的话:“黑子,人这辈子,最怕闭着眼装瞎。”
开封府的槐树绿了七次,包拯鬓角添了霜。这日有两个妇人争孩子,都说自己是亲娘。
包拯让人在大堂画灰圈,把孩子放中间:“你们各自拉孩子的手,谁把孩子拉出圈,孩子就归谁。”
第一个妇人咬着牙使劲,孩子疼得大哭;第二个妇人却松了手,眼泪扑簌簌掉:“大人,俺心疼,拉不得……”
包拯一拍惊堂木:“第二个才是亲娘!亲娘哪舍得扯孩子的手?”
贪心妇人瘫倒在地——原来她男人刚死,想抢孩子占家产。
结案后,包拯抱着孩子坐在廊下,想起童年,大嫂也是这样护着他。公孙策笑道:“大人断案越来越像剥洋葱,一层一层剖人心。”
包拯摇头:“人心哪是剖得透的?不过凭着一点共情,一点执念。”
八月十五,开封府桂花正香,却来了桩凶案:绸缎庄掌柜王顺死在卧房,胸口插着根铁钉。
王顺的妻子冯氏哭得眼睛红肿:“昨夜老爷还好好的,今早便……”
包拯让仵作验尸,发现铁钉有锈,伤口却没多少血——显然死后插入。再看冯氏衣襟,竟有男子香粉味。
展昭跟踪冯氏,发现她常去城南胭脂铺,和掌柜私通。二人合谋先下毒,再插铁钉伪造现场——王顺喝的参汤里被下了砒霜,毒发后,冯氏才用铁钉扎尸。
包拯望着冯氏:“枕边人下砒霜,比铁钉更毒啊!”
冯氏瘫倒在地,妆花了脸,像朵烂掉的牡丹。
嘉佑七年,包拯六十有四,咳嗽得厉害,却还在审案。百姓们说,开封府的虎头铡永远锃亮,包公的黑脸永远板着,可只要见他坐在堂上,心里就踏实。
临终前,他拉着公孙策的手:“我这一辈子,断了无数个案,最怕是漏了冤屈。你替我把那杆秤……”话没说完,手便垂了下去。
那杆秤是百姓送的,秤杆刻着“天下公道”。此刻它静静躺在案头,映着窗外月光,像包拯从未冷却的初心。
后来,庐州的孩子们还在唱:“包青天,黑老包,铡了驸马铡奸曹……”故事越传越神,说他死后成了阎罗,继续在阴间断案。
可百姓们更愿意相信,他从未离开,就活在那些为公道执着的人心里,活在每一个渴望正义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