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璒解下马鞍后的医药包——那是临行前符媛圆硬塞给她的:"先处理伤口。拖拉机马上就到,我用马驮了些急需的木料来。"
她跪在老人身边,动作利落地清洗伤口。哈森的小腿骨折端已经刺破皮肤,鲜血不断渗出。"需要固定。"汪璒抬头问,"有直的木棍吗?"
巴特尔递来马鞭,汪璒摇摇头:"太短。"她的目光落在蒙古包门框上,"拆两根下来!"
"你疯了?"巴特尔瞪大眼睛,"晚上零下——"
"羊圈可以搭简易的,腿接歪了就再也走不了路了!"汪璒的声音突然拔高,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令人惊讶的是,巴特尔真的拆了门框。汪璒用医药包里的绷带和木板给哈森做了临时固定,又注射了抗生素。当拖拉机队终于抵达时,她正指挥妇女们用毡毯搭建临时羊圈。
月光下,巴特尔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在羊群中穿梭,一会儿用蒙语喊"小心那头母羊",一会儿又蹲下来教孩子们怎么用铁丝加固围栏。他走到正在修理拖拉机的路杊身边:"你们汪技术员,在城里也养羊?"
路杊笑了:"她家在住在家属院里,阳台就两平米大,能养个啥嘛?"
后半夜,当最后一处围栏修好时,哈森老人用蒙语对汪璒说了什么。其木格翻译道:"爷爷说,你找来的路是老辈人用的秘密转场道,年轻人都不知道了。他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汪璒从怀里掏出父亲的日记:"我父亲二十年前在西北牧区工作过,他记录过类似的小路。"
巴特尔接过日记本,借着火光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和草图,有些页边还粘着干枯的草叶标本。他粗粝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突然用生硬的汉语说:"明天,带你看我们牧场的草场。"
接下来的日子,汪璒白天跟着巴特尔勘察草场,晚上教牧区青年维修技术。她发现牧民们虽然不用农机,但对牲畜习性和草场状况的了解令人惊叹。其木格的姐姐乌云塔娜能通过尝土壤判断养分含量,老哈森看着云彩就能预报三天内的天气。
"科学调查证实了你们的经验。"汪璒摊开兵团给的土壤检测报告,"这块夏季牧场的磷含量确实比其他地方高。"
巴特尔皱眉看着那些曲线图:"纸上画的,能比得上脚踩的实在?"
汪璒灵机一动,取来父亲日记里手绘的草场分布图,与卫星地图并排铺开:"看,这是我父亲二十年前记录的优质草场,和现在卫星探测到的植被覆盖率高度重合。"
蒙古包里突然安静下来。几个老牧民凑过来,指着地图上的标记用蒙语热烈讨论。最后哈森拍了拍汪璒的肩膀,说了很长一段话。
"爷爷说,"其木格翻译道,"你父亲的图和我们的祖传放牧歌里唱的一模一样。他问你能不能把那个科学图也给我们画一份。"
汪璒连夜赶制了一套蒙汉双语标注的草场资源图。她还根据父亲日记里的轮牧建议,设计了一套"草库伦系统"——将牧场划分为若干区块,科学规划放牧与休养周期。
"这不是要改变你们的传统,"她向巴特尔解释,"而是用更为科学的方法来保护草场,让游牧文化延续更久。"
九月底,牧区迎来一年一度的丰收那达慕大会。汪璒和路杊受邀参加,还被安排在了主席台旁的位置。赛马、摔跤、射箭比赛精彩纷呈,但最令人意外的环节是巴特尔牵着匹枣红马走向汪璒。
"按照我们的传统,"他声音洪亮,"要把最烈的马送给最尊贵的客人。但我知道你要的不是这个。"他一挥手,其木格捧着一卷羊皮纸走上前来,"这是我们全体牧民签名的请求信,请兵团把汪技术员长期调来阿尔善!"
汪璒展开羊皮纸,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手印,有些还不会写字的牧民画了牛羊或蒙古包代替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