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分钟过去了,杨晋章终于站起来,拿起菜刀,看了看,竖着在最大的磨刀石上一下一下磨刀,磨了十几下,又反转刀把,继续竖着磨,磨完用拇指在刀刃上刮了几下,觉得够锋利了,横过菜刀接着磨,刀头刀尾都磨得极为仔细。
他表情认真而虔诚,动作缓慢而果断,手上动作就跟他的情绪一样稳定,让人觉得看他磨刀就是一种享受,齐霁站在摊位边上,也不跟他搭话,一直看他将四块磨刀石都过了一遍,才心满意足。
等他把剪子也磨好了,那男孩还没买到酱油,急得声音都变调了,大概打不到酱油的话,回家要挨呲哒。
刚来磨刀的也是农场家属,北京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自己说来东北已经二十年了,但她的口音还是京腔,极有优越感,“你这小丫头有意撒,不买东西就愣看人磨刀!”
齐霁认得她是农场会计的妻子,生了五个孩子,一直没工作,“乔婶儿来磨刀啊,这是准备剁多少肉馅啊!”
“还多少肉馅,咱们分的不都一般多么!哎你要是没地方做饭,等分肉熟候卖我家呗!”
“你找别人吧,我的不卖,没地方做我就拿食堂去,求大师傅给烀熟了蘸蒜泥酱油吃!”农场养的猪是黑猪,个头不太大,但肉特别好吃,齐霁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所以,就算钱花光了,她也不可能卖了换钱的!
“你个大馋丫头!”乔婶笑她。
“一年就分一回肉,谁不馋啊,你要不馋,那把你家肉卖我吧!”
“想得美!我家还不够吃呢!”
这时供销社跑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带着一条红色围巾,冲着乔婶过来,“妈妈妈!你买糖了吗,我不吃杂瓣糖,我要吃带糖纸的糖!我要攒各式各样的糖纸!妈,我们班刘安娜都有大白兔奶糖呢!我也想要!”
乔婶脸一沉,冒出一句标准的东北腔,“你看我像不像大白兔!”
齐霁扑哧一声笑了,看到刘文静在门口招手,知道她寄完东西了,就笑着对乔婶的小女儿说,“你这个小馋丫头!”
都走到供销社门口了,听到乔婶女儿在跺脚,“妈!她谁啊!真讨厌!”
齐霁哈哈大笑,和刘文静冲进了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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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轮到齐霁睡炕梢,褥子下面不够热,脚丫子冰冰凉,干脆把脚塞到旁边刘文静的褥子底下,俩人脸对脸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迷迷糊糊进了梦乡。
梦里,她在街上看到了韩林。
“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齐霁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也想起自己对他没什么恩情,深觉这句成语用得不对,应该改为负心汉比较恰当。
她提醒自己应该把往事翻篇,可心结还是没那么快解开,心里不住骂着韩林,糊里糊涂跟着进了一座写字楼,到了电梯口才醒悟,他就职的设计公司就在这座大厦,暗骂了自己一句,转身就走。
谁知,电梯门忽然开了,韩林一步迈进去,她也被一股子无形之力拉扯了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