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蒸汽仿佛比往年更浓一些。夏末的阳光被厚重的雾气切割得七零八落,斜斜洒在站台上,照亮了一张张年轻的脸——雀跃的、紧张的、又有些不舍的。
德拉科站在行李车旁,身上穿着剪裁考究的灰色呢子外套,拉着家养小精灵替他准备好的皮箱。耳边是车轮滚动的金属响声和母亲递来的一句又一句叮咛。
“记得写信。”
纳西莎低声道,帮他把衣襟整理得更整齐一些。
“还有别忘了我们叮嘱你的事。”
卢修斯站在她身后,语气不重,却透着一贯的威严,他拍了拍儿子的胳膊。
“该说的该做的,我的儿子都明白……对吗?”
德拉科没接话,只是低头扣紧了外套的金属扣。
他其实并不愿意面对今天。
从那夜以后,剩下的假期他都在反复思考父母那晚说的话,但始终没能理出清晰的答案。
他并不排斥和多罗西娅有未来——事实上,他脑子一想到她眼睛眨一下都能笑出声来——但“结婚”“订婚”这些词实在太过沉重,在他被逼迫的情况下就像压在他肩上像一座动也动不了的大山一样。
她那么独立,那么锋利,也那么温柔。如果她知道那些话是他父母先说的,她会怎么看他?
“德拉科。”
纳西莎轻轻唤了一声。
他猛地回神,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什么。他父亲的目光像一把沉稳的匕首从他身上滑过去,没再言语,但那神色分明是在说。
“别让我再提醒你。”
烦死了。
他烦得想骂人,偏偏只能抿着唇、维持那张一贯的冷静外表。他把箱子一提,大步往前走。
可下一秒,一道清亮的女声就像划破了他烦躁的脑子。
“马尔福同学。”
他猛地抬头。
是她。
多罗西娅就站在站台的另一端,穿着一件深绿色的短风衣,头发高高束着,提着一只小巧的旅行箱。她站在一片昏黄蒸汽的光晕里,对他微微扬了扬下巴。
嘴角那抹笑意,熟悉得让人发软。
这个称呼甚至是那晚多罗西娅赐予他的。
德拉科下意识快步走过去,先是想维持住一点矜持,最后却还是直接伸手接过了她的行李。
他没有说话,也没问“你等我多久了”这样的问题,只是把她手里的东西稳稳握住,然后站在她身边,像是他们从未分开过。
几乎是在同一秒,笼罩了德拉科整个暑假、尤其是最后那个沉重夜晚的阴霾,像被施了咒语一样,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几乎是本能地加快脚步,走向那个仿佛能驱散一切黑暗的光源。
他所有的烦忧……所有的一切,都在她专注望过来的目光里暂时退却了。
只剩下纯粹的、无法抑制的愉悦,像暖流一样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多罗西娅。”
他回应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放松和暖意。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那个看起来不轻的皮箱,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
“等很久了?”
“刚到不久。”
她微笑着,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似乎也捕捉到了他眉宇间残余的一丝紧绷,但并未点破,只不过白嫩细软的小手抚上了他的眉心。
她的存在本身就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就在德拉科几乎要沉溺在这久违的轻松和喜悦中时,一道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破了他短暂的安宁。他下意识地侧头,越过人群,看到了站台稍远处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