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湄公河像条淌着墨汁的巨蟒,水面上几点稀疏的渔火,根本照不透两岸浓得化不开的热带雨林。九号码头,暗河组织在东南亚最大的走私枢纽,此刻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十几艘经过非法改装的快艇粗暴地挤在木质栈桥边,光着膀子、纹身爬满脊背的搬运工正把一箱箱贴着“热带水果”标签的货物从仓库扛出来,吆喝声、引擎的轰鸣和劣质香烟的味道搅在一起,空气粘稠又躁动。
唐九爷的得力干将,独眼毒蝎,正靠在仓库二楼的栏杆上。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像淬了毒,扫视着下方蚂蚁般忙碌的人群。镶金的假眼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手脚都给老子麻利点!天亮前这批‘水果’必须上船发走!耽误了九爷的买卖,”他猛地啐了一口浓痰,砸在下面一个动作稍慢的苦力头上,“老子把你剁碎了喂河里的鳄鱼!”
那苦力闷哼一声,抱着货箱的手臂抖得更厉害了,浑浊的河水就在脚边晃悠,他却连擦把脸的胆子都没有。
就在这时,毒蝎腰间的卫星电话发出了急促而尖锐的蜂鸣,屏幕上跳动着加密频道特有的乱码标识。毒蝎脸色微变,这种加密频道的紧急呼叫,半年都遇不上一次。他一把抓过电话,粗声吼道:“谁?!”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每一个音节都透着金属的寒意:“指令确认。‘蜂巢’协议,启动。”
“什么狗屁蜂巢……”毒蝎的咒骂刚冲到喉咙口,声音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噎在了那里。
轰——!
脚下的水泥地面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震动,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翻身!整座仓库猛地摇晃起来,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头顶的白炽灯晃得像要坠下来。栈桥上的苦力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有人站立不稳,抱着沉重的货箱滚进了浑浊的河水里,溅起大片腥臊的水花。毒蝎死死抓住栏杆才没摔倒,他那只完好的独眼瞬间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盯着下方。
码头坚实的混凝土地面,正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无声地波动、起伏!无数细密的裂纹蛛网般蔓延开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裂缝深处,并非黑暗的泥土,而是涌动着一片银灰色的、仿佛液态金属的洪流!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水,迅速吞噬着碎裂的水泥块、废弃的集装箱、锈蚀的铁架……所过之处,一切物质都在无声无息地分解、重组!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一个搬运工吓得魂飞魄散,指着脚下尖叫,手里的货箱“哐当”砸在地上,滚出几包白色粉末。
毒蝎的心脏狂跳,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猛地对着楼下咆哮:“抄家伙!敌袭!给老子打!打那些银色的东西!”
码头的混乱瞬间升级为疯狂的射击。枪声如同爆豆般炸响,子弹狂风暴雨般倾泻向那些涌动的银灰色流体。子弹撞上去,没有想象中的金属撞击声,只有沉闷的“噗噗”声,像是打进了粘稠的泥沼。更令人绝望的是,那些银灰色的物质表面只是微微泛起涟漪,子弹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弹痕都没留下!
“没用!打不穿!”有人绝望地嘶吼,手里的ak47都在发抖。
毒蝎的独眼几乎要瞪裂,恐惧终于压倒了凶悍。他对着卫星电话狂吼:“总部!九号码头!我们被攻击了!是…是那些银色的虫子!它们在地下…在地下吃码头!请求支……”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脚下整片仓库的地面,如同脆弱的饼干般,轰然向下塌陷!
惨叫和重物坠落的闷响被巨大的烟尘吞没。毒蝎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掼向深渊。视野天旋地转,耳边只有同伴凄厉的哀嚎和建筑物崩解的恐怖轰鸣,他甚至能闻到河水里腐烂水草的腥气混着尘土味,呛得肺像要炸开。
距离九号码头三公里外,湄公河一处隐蔽的支流回湾。浑浊的河面之下,一个庞大的阴影正悄然成型。那并非沉船,而是一个由无数银灰色六边形结构精密拼接而成的半球体穹顶,如同一个沉在水底的巨大蜂巢。穹顶内部,光线柔和,空气清新,与外面浑浊的河水隔绝成两个世界。
中央控制室内,巨大的全息屏幕悬浮在半空,正清晰地分割显示着九号码头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崩塌的仓库、陷入混乱的武装分子、以及那些如同银色潮水般无声改造着一切的纳米虫群。林陌靠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指挥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屏幕上跳跃的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那双深邃的丹凤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绝对的掌控。断眉下的疤痕在屏幕幽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苏晚晴站在他侧后方,抱着胳膊,烟嗓带着一丝玩味:“啧啧,毒蝎那帮家伙,估计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没的。你这群‘小蜜蜂’,胃口可真够大的。”
她看着屏幕上代表纳米虫群的银色区域如同活物般不断扩张、吞噬、重组,码头的地形正在被彻底重塑,“不过话说回来,用纳米虫群拆码头,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效率还行。”林陌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锁在屏幕一角。那里,一个被纳米虫群“吐”出来的、由分解物质重组而成的坚固金属平台上,正整齐地堆放着从仓库深处“抢救”出来的物品箱。其中几个箱子被特别标注放大,上面的标签清晰可见:“生物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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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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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危险”。
“找到了。”林陌的手指在扶手上的虚拟面板划过。几架造型更为纤细、头部带着精密探针的银色无人机如同幽灵般从蜂巢穹顶的通道口无声滑出,急速射向九号码头。
毒蝎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地狱的搅拌机。他从崩塌的废墟和呛人的烟尘中挣扎着爬出来,额头被碎石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糊住了半只眼睛,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入目所见,让他几乎窒息。